本刊特約記者 [日]光部愛 發自東京 譯 于文
日本人,心存慈悲和感激
本刊特約記者 [日]光部愛 發自東京 譯 于文
我們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地點、會發生什么,出生在日本這個國家,就要做好面對和承受災難的準備,即使不愿意,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所以我們覺得只要平安無事地度過一天,就會心存感激。
3月11日,我正在日本新出差時發生地震,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經歷如此大的災難。就在晃動發生之前,我還悠然地在一棟高層建筑上俯瞰新的街景。登上31層的望塔,市內和日本海一覽無余。這里距離地面125米。然而,我還來不及享受這無以倫比的美景,頃刻間,它就變成了我30年來從未體驗過的恐懼。感覺到搖晃的一瞬,我并不以為然,覺得它會像往常一樣很快停止。可是沒想到越晃越厲害,我搖擺著,恐懼著,兩腿發軟根本無法站立。雙手緊緊地抓住桌子,就這樣久久地等待著晃動的停止。
此后,大地震和伴隨而來的海嘯以及核電站危機成為報道主流。災害發生,我驚魂未定,還不知道受災損失會有多大,而救災和重建是我們必須面對的問題。這里,我想把自己的一些感受和想法與大家分享。
眾所周知,日本是地震和自然災害多發的國家。從出生時起,災害和危機就會一直伴隨著我們。對于我們來說,不知道什么時候、什么地點、會發生什么,總之,平穩的生活有可能會在很短的一瞬間被突然破壞掉。這樣的意識已經深深地印在了我們每個日本人的腦海里。出生在日本這個國家,就要做好面對災難和承受災難的準備,即使不愿意,但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也許正是這樣的想法,讓日本人對日常小事都會心存慈悲,為人和藹謙虛,覺得只要平安無事地度過一天,就會心存感激。
盡管如此,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日本政府的相關人員每天都在研究著防災搶險、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的對策。
其中的一項就是避難訓練。那還是我小學時候的事情。我們的座椅上都有一個坐墊,其實那是里邊塞滿棉花用來保護頭部的“帽子”,叫做“防災頭巾”,每天我們都把它坐在屁股底下以備不時之需。所有的學校都會定期進行避難演習。就像拍電影一樣,從校長到全校學生,所有人都變成演員,到安全的場所集合。遇到災害時,任何非常時刻都要遵守“OKASI法則”(不推搡,不快跑,不說話)。這條法則就貼在教室的墻壁上,老師也時常教導,非常時刻尤其應該保持冷靜,這些教導深入人心。即使上了大學或者成為社會人,也依然要定期接受訓練。退休之后,街道委員會也會組織訓練。不夸張地說,只要人在日本,抗災訓練就會持續一生。日本有句諺語,叫做“災害將發生在忘卻的時候”,我們接受訓練時每次都要喊出這句口號,以增加防災的緊迫感,永遠不能掉以輕心。
在這次災害中,有國外媒體贊嘆“日本人在緊急的時刻還能保持秩序”。其實,聽了這樣的贊揚,我們日本人會覺得有些謬贊。地震發生時我們的心里是十分慌亂的,甚至處于失控狀態。不過,從客觀事實上講,我們日本人的行動還是井然有序,我想試著分析一下能做到這點的原因。
首先,日本人認為“不以自我為中心”是美德。大家認為,自私自利的態度和行為必然會讓自己更痛苦,自己一定會為這樣的行為感到后悔。其次,日本人知道避免混亂是通向目標的捷徑。“體諒、互助、我能做的事”,這些詞匯在日本的上空交錯飛行。“團隊協作精神”,“自己一個人幸福不是幸福”,也是從上小學時起就深深刻在我們每個人腦海里的。比如說,現在我在溫暖的房間里對著電腦寫文章,一邊喝茶,一邊看電視,我會覺得這也是一種罪惡,因為還有那么多人在受凍挨餓。我想,這種罪惡感就是源于這些思想吧。
最后,出現在媒體報道里的災民是被我們稱為特別能忍耐和特別有人情味的東北人(日本東北部的居民)。我想主要是他們的堅強表現,為日本贏得了贊譽。
“一定能復興!”這句話很早就傳遍了整個日本。這是一句令人振奮的標語,說出這句話的人也會心情舒暢吧。可是,災區的人們聽到了這種標語式的話又會怎樣呢?我自己沒有受傷,家財完好,親戚也安然無恙。即使如此,我依然擔心東京發生的余震,害怕放射性物質。這時候有人告訴我,說不久后就會復興。說實話,此時這句話空洞得有點讓人不敢相信。
然而,我們現在可以做的,就是向在地震中失去家園的人們和失去親人的人們送去幫助,為逝去的人們祈福,哪怕只是一句振奮人心的話。即使我們背負著無限的悲傷,我們依然相信希望,我們一定能夠從容地站立起來!
光部愛 日本中野電視臺主持人,FM世田谷電臺主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