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緣的疑惑

廖靜

血疑

張靜是個白領，有一個讓人羨慕不已的家，公婆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老公趙鵬是個公務員，兒子冬冬活潑可愛。這天，張靜剛下班回家，電話鈴就在急響，公公在電話里口氣嚴肅：“馬上過來一趟！”

聽公公的口氣，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張靜一頭霧水，急匆匆趕往離此不遠的公公家。婆婆不在家，公公面色鐵青，把一摞紙丟到張靜跟前。

公公向來和善可親，張靜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等張靜看清紙上內容，后背都涼了，那是份親子鑒定書。原來，公公帶著孫子散步，路上偶遇在生命科學院工作的舊友，舊友正好要做科學試驗，就免費為公公和孫子冬冬做了一次親子鑒定，沒想到：居然查出冬冬跟趙家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

“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虧心事？我的朋友是權威專家，他壓根不會搞錯。”公公氣得臉部肌肉都在哆嗦。

張靜感覺自己頭頂有幾百只蒼蠅在飛，隱約聽到公公說：“為了這個家，我可以把這些話爛到棺材里，但你自己要清楚自己干過什么！”

自己到底干過什么對不起趙鵬的事呢？張靜想起了黃北群，和趙鵬結婚不久，他們吵了次架，張靜又恰巧遇到初戀情人黃北群，借著酒勁就有了沖動行為。那件事發生大約就是冬冬出生九個月前，當時張靜想著只不過就一次，不會出意外，沒想到……

想著黃北群居然會是兒子的親爹，張靜百感交集，如果當年不是父母嫌他家庭條件不好，他們也不會分手。回到家，張靜看著冬冬的小臉，越看越像黃北群。

張靜再也忍不住了，給黃北群打電話過去，那邊傳來炒菜的“咝咝”聲，黃北群不耐煩地說：“什么事啊？我岳母來了。”

張靜說：“有時間嗎？我有些事想找你。”

“空了再說吧……好嘞！醬油來了！”聽聲音，黃北群活得很滋潤。

張靜失落極了，但她突然有個大膽想法：如果黃北群知道冬冬是他的骨肉，他會怎么選擇？畢竟他結婚三年了還沒孩子。張靜想紙總是包不住火的，還不如和趙鵬離婚，讓他早點找其他女人生個自己的孩子，這樣也不至于太虧欠他。

張靜決定采用迂回策略，探探黃北群的口氣。

黃北群這幾年開了家裝潢公司，生意挺好。那天，張靜就守在黃北群公司附近，想制造偶遇的情況。等啊等啊，天都要黑了，黃北群才出來，他急急忙忙打車就走了，張靜來不及沖上去打招呼，黃北群的車已上了大街。張靜不甘心今天落空，也打輛車跟在其后。

不一會兒，黃北群在一家私人診所門前停了下來，四處望望，就走了進去。難道他得了什么病？張靜悄悄地跟進去，花了不少力氣，這才驚訝地發現，黃北群竟是在檢查生育方面的疾病。

這是張靜萬萬沒想到的。回到家，她用另一個網名加了黃北群的QQ。張靜編了一個謊話，向對方訴說因無法生育被丈夫拋棄的不幸。果然激起了黃北群的同情，他們聊著聊著，黃北群就向張靜吐露了秘密：結婚三年，他一直沒有孩子，問題在于自己生育功能上有些毛病。

張靜茫然了，這么說，冬冬不是黃北群的！難道公公的化驗單是錯的？可他說他朋友是專家啊，公公也不是沒事找事、無中生有的人，何況是血緣這樣的大事。

糾結

張靜被冬冬的血緣問題困擾著，茶飯不思、精神不振，一天，張靜靈光一閃：莫非冬冬是被抱錯了？

張靜立刻去找給自己接生的凌姐，凌姐從小和張靜一個院子長大，關系很好。凌姐對張靜十分熱情，順著張靜的話題，聊到當年張靜分娩的那一天，凌姐說：“你真是幸運，那天婦產科出生了十一個孩子，只有你一個生的是男孩呢。”

“你確定嗎？”

“確定啊，好像我當時就對你說過的。”

張靜心里又打起了小鼓，只有自己一個人生了男孩，那被換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公公的親子鑒定書不會有錯，那到底冬冬是誰的孩子？

張靜思想斗爭了半個月，還是決定自己帶冬冬去做親子鑒定。

這段時間，張靜神思恍惚，趙鵬看出來了，他關切地問：“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張靜感動極了，趙鵬是個好人，在選擇張靜前，他有個女友，是電臺主持人，后來去了美國留學，兩人才因此分手。張靜和趙鵬結婚前， 趙鵬父母一直反對，只是由于趙鵬的堅持，兩人才得以成婚。

這幾年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冬冬的出生讓張靜的地位穩固了不少，可現在公公發現他居然不是趙家的骨肉，此后，張靜要怎么在這個家站穩腳根呢？

化驗結果出來了，冬冬和張靜確系血親，看來孩子沒有抱錯，可他的父親到底是誰呢？

張靜被兒子的血緣問題折磨得快要瘋了，趙鵬忍不住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快告訴我。”

張靜抱住丈夫放聲大哭，趙鵬追問不出結果，也不敢再問，只能愛撫地拍著張靜的背：“不管出了什么事，我會一直是你堅實的后盾。”

張靜更加自責，她想出最后一招，用趙鵬的血和冬冬做鑒定，張靜不敢讓趙鵬知道，悄悄采了他的血樣。

鑒定的結果大出張靜的意外：冬冬和趙鵬也系血親。

大松一口氣的同時，張靜又迷惑了，為什么公公的鑒定上說：冬冬不是趙家的血親呢？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相

冬冬還是經常跑到爺爺奶奶家玩，公公還和以前一樣疼愛他，也許他想通了：母親犯的錯，跟孩子沒有關系。只是，公公對張靜橫鼻子瞪眼非常冷漠。

過年前，張靜幫著公婆洗衣服收拾房子，公公見了張靜，就避開帶著孫子出去玩了。

收拾東西時，張靜無意中發現婆婆的相集，是她的許多舊照，張靜拿著相集端詳，婆婆突然闖入尖叫道：“誰叫你看我的照片的？怎么這點規矩都不懂？”

張靜慌忙收起來，一張照片從相集縫里掉出來，鉆進了床下。婆婆緊張地把相集鎖了起來。婆婆離開后，張靜再去收拾那張床下的照片，她發現那是張男人的照片，照片后面寫著字：贈親愛的蘭。

這是婆婆的戀人？仔細看：那人居然那么像趙鵬。

前后的疑惑串在一起，張靜有了大膽的設想：莫非，趙鵬不是公公親生的？

婆婆父母都是高干，自小接受過良好教育，婆婆仗著條件優越，趾高氣揚，曾一直瞧不起張靜，現在張靜抓到了婆婆的把柄，她揚眉吐氣了。

張靜把那張照片，還有公公、自己、趙鵬和冬冬的三份親子鑒定書丟給婆婆，婆婆的臉一下變了，繼而放聲大哭。原來，婆婆年輕時也因一時沖動做過錯事，現在真相就在眼前，想著經營了幾十年的家就要塌了，婆婆五內俱焚。

張靜心軟了，婆婆曾經犯的錯，自己也犯過啊，只不過自己幸運，沒有讓冬冬的血緣出問題。

窗外樓下，公公、趙鵬正逗著冬冬嬉戲，多美多和諧的天倫畫面啊，趙鵬脫下衣服披在公公肩上，兩人笑得那么幸福，趙鵬那么孝順、那么愛他的家，公公自小那么疼愛他、付出所有心血，還有，公公由于判斷失誤，以為冬冬不是他親生的孫子，可還是愛如己出……

親情怎能只限于血緣和那張薄紙？那可是歲月和愛的積累。 張靜對淚流滿面的婆婆說：“媽，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會有別人知道。”張靜把那三張化驗單當著她的面，撕成了粉碎。

婆婆激動地拉住張靜的手：“怪不得小鵬當初一定要娶你，因為你有顆金子般的心啊。”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