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劃專家人生規劃失水準
——海南省三亞市原市長助理、規劃局長曾清泉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寫實

■江 舟 張 釋

規劃專家人生規劃失水準
——海南省三亞市原市長助理、規劃局長曾清泉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寫實

■江 舟 張 釋

在物欲與人格失衡之后，權力和金錢就成了邪惡的催化劑。

——題 記

備受椰島人民關注的原三亞市市長助理、規劃局長、三亞市海棠灣管委會主任曾清泉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一案，由海南省檢察院指定海南檢察一分院立案偵查，并向法院提起公訴。2010年11月15日，海南省第一中級法院開庭審理此案。2011年1月20日，法院審理查明：2002年至2008年，被告人曾清泉任三亞市規劃局局長、三亞市市長助理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先后收受他人賄賂共計400萬元。

此外，法院經審理還查明曾清泉個人共擁有財產合計2100多萬元。其中合法收入財產共計50多萬元；違法收入、受賄犯罪所得及贓款孳息共計1500多萬元；還有580多萬元的財產，曾清泉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法院認為，被告人曾清泉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共計400萬元，數額特別巨大；為他人牟取利益，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還有580多萬元不能說明合法來源，其行為又構成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依法應數罪并罰。

法院一審遂依法以受賄罪，判處曾清泉有期徒刑13年；以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判處其有徒刑5年，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7年，剝奪政治權利4年。

厚厚的三冊卷宗，記載了年僅46歲的曾清泉的人生軌跡：具有碩士研究生學歷，曾在重慶一所大學任教，1992年9月調任海南三亞市規劃局工作。經過十年磨刃，先任三亞市規劃局建設科科長，繼而被提拔為副局長；2002年，榮升三亞市規劃局局長，后來任三亞市政府市長助理兼三亞市海棠灣管委會主任，成為建筑業界屈指可數的建設規劃專家及專家型行政官員。

厚厚的卷宗，也記載了曾清泉從2002年至2008年任職的6年中，利用職權收受房地產開發商400萬元賄款的犯罪過程。

玩弄權術審批項目收巨款

從2002年5月擔任三亞市規劃局局長、黨組書記起，曾清泉手中的規劃大權炙手可熱，成了各路房地產開發商趨之若鶩的目標。

曾清泉剛上任時，與房地產開發商打交道還是相當謹慎的，對房地產開發商請喝茶吃飯，一般都會拒絕。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耳濡目染那些房地產開發商出則寶馬香車，入則豪宅別墅，吃則山珍海味，不免心理失衡，為不能大把賺錢而感到郁悶。

恰在此時，三亞天澤公司胡總經理為使三亞市規劃局盡快審批公司報建已久的天澤海韻度假公寓項目，來找曾清泉幫忙，曾清泉嘴上答應，卻沒有具體行動。2002年底的一天晚上，胡總約好曾清泉在三亞市規劃局宿舍區等候，二人見面后，胡總送給曾清泉20萬元現金。不久，經曾清泉簽批，胡總經理報建的項目予以批建。

曾清泉收下20萬元后，確實也害怕了一陣子；一年過后，看到風平浪靜，他便轉換了思維，愈發感到自己手中權力的含金量之高。那便是，罪惡既已播下了種子，也就擋不住它開花結果。

在規劃局工作，曾清泉悟出了一條真理：只要別人有求于自己，自己能為他們辦事，解他們燃眉之急，必定招財進寶。

三亞天域度假酒店二期工程項目，大約在2002年就向三亞市規劃局提交了報建申請，但不知是哪個審批環節出了問題，直到2004年上半年還沒有批下來。這可急壞了天域公司胡副總經理。

胡副總經理思忖，無論是那個環節出問題，關鍵是打通曾清泉這道簽批環節。于是他找到曾清泉，懇求曾在報建問題上幫忙，盡快批準。2004年下半年的一天晚上，胡副總事先聯系好曾清泉，二人在三亞市河西路見面，胡將一個裝有20萬元的袋子放到曾清泉的車上，二人點頭示意，迅速離開。

收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曾清泉收下這20萬元后，很快找出三亞天域度假酒店二期項目的報建表予以簽批，三亞市規劃局對該項目予以批建。2006年初的一天，為順利通過這項工程竣工驗收，胡副總經理在天域度假酒店宴請曾清泉，一陣推杯換盞、酒足飯飽之后，胡副總經理又送給曾清泉20萬元現金。沒過多久，三亞天域度假酒店二期工程便順利通過了竣工驗收。

還是工程項目報建審批遲遲批不下來，三亞國光公司的胡副董事長，又輕車熟路地找到曾清泉幫忙，并承諾給曾30萬元。眼看半年過去了，三亞國光濱海花園項目還是沒有批下來。胡副董事長心想，項目批不下來原因有二：一是承諾給30萬元少了；二是承諾沒能及時兌現。找到原因后，胡下定決心，一次送他50萬元。

是年10月的一天，胡與曾在三亞灣濱海路相見，胡副董事長將備好的裝有50萬元現金的袋子送給曾清泉。當然，他們的項目也很快就獲得批建。

貪欲膨脹索房變賣拿現金

曾清泉在瘋狂收受巨款的同時，又開始向有求于他的房地產開發商明目張膽地索要海景房。膨脹的貪欲驅使他陷入了利令智昏的怪圈。

據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房地產商介紹，在各路房地產商中，只要搞工程項目開發，必須過項目報建第一關。有的是通過上層關系發下話來，不得不辦；上面沒有關系的，一般是沒有好處不辦，即使審批了的，事后也得有所表示。為何？你若不表示，即使過了第一關，你也難過工程竣工驗收關。這是房地產界的游戲規則，是公開的秘密。

不過，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同樣是房地產公司的老總，處世理念也各不相同。有一個老板，審批報建項目時，三番五次找曾清泉幫忙支持；項目審批之后，卻把回報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那是2003年初，三亞林達農副產品開發有限公司林董事長，為公司林達花園小區A棟項目和東海豪庭花園項目的報建審批事宜，多次找曾清泉幫忙關照。事后，三亞市規劃局先后對這兩個項目批準建設。可不識時務的林董事長始終對曾清泉沒有什么表示。

其實，林董事長不主動送，最后還得被動給，甚至給得更多。2003年上半年的一天，在林達花園小區建設期間，曾清泉提出想購買一套海景房，聰明的林董事長聽出了弦外之音，他心領神會，馬上答應。

后來，林董事長給曾清泉預留了一套面積約150平方米的房子。日復一日，仍不見曾清泉來支付購房款及辦理購房手續。實際上，曾清泉明里是買房，骨子里是要房。不明白其中奧妙的林董事長一直傻等著，直到2007年5月的一天，曾清泉要求林將預留給自己的那套海景房按增值130萬元的價值售出（即該套住房的銷售價與原定房的差價為130萬元）。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林董事長萬沒有料到，曾清泉會使出這么一招。

有什么辦法呢？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林董事長只好自己買下這套房子，并在2007年7月初將差價130萬元存入曾清泉提供的一個存折上。當林董事長親自將這個存折交給曾清泉時，曾欣喜地說，真不好意思，難得你如此慷慨。

在此前的2003年5月的一天，曾清泉找到林董事長說，他在四川老家的父母想買一套住房，苦于手頭沒錢，林董事長能否借給20萬元，解決他的難題？林表示同意。

沒過幾天，林約好曾清泉在三亞林達海景酒店停車場見面，將20萬元現金交給了曾清泉。直到2009年9月案發，這20萬元也沒有歸還。

牽線搭橋收了開發商40萬

當權勢和貪欲融為一體的時候，它會變成一股難以駕馭的瘋狂力量，什么黨性原則，什么政策國法，什么規章制度，都可以被扭曲被褻瀆。權勢的能量和妙用在曾清泉手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那是2005年上半年，三亞市政府委托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編制三亞灣“陽光海岸”段控制性規劃及城市設計。三亞市規劃局作為政府職能部門，負責與研究院協調、溝通。而重慶東和公司所屬三亞中港公司的一塊土地就在這次整體規劃范圍內。

得知這一情況后，重慶東和公司魏總經理擔心“陽光海岸”整體規劃會影響到下屬公司這塊土地的開發、使用。情急之下，他馬上想到了規劃局長曾清泉，想必他能幫忙疏通關系。

這天，魏總找到了曾清泉，想請曾幫忙疏通中國規劃設計研究院的關系，以防整體規劃影響到他中港公司的那塊土地的開發使用。魏、曾二人一陣竊竊私語之后，曾清泉表示愿意幫忙。

是年6月初的一天，曾清泉在北京介紹魏總認識了負責此項規劃設計的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的相關人員，魏向相關規劃設計人員反映了公司那塊地的有關情況。當天晚上9時許，魏總在北京西苑飯店曾清泉所住的房間里將早已備好的40萬元現金送給了曾清泉。

曾沒有推辭，只是說，魏總真是言而有信，說了算，定了干，與你這種人打交道，爽快。

送出去的40萬元，肯定發揮作用。事后證實，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所作的規劃設計與三亞中港公司自己所作的規劃設計基本一致，沒有對中港公司的土地使用造成影響。經三亞市政府批復同意，2008年9月28日，三亞市規劃局向三亞中港公司核發了三亞中央海岸項目的《建設工程規劃臨時許可證》。

三亞大興公司在2003年向三亞市規劃局報建的三亞南海半島龍灣項目，直到2005年都未得到批復，這使得大興公司張董事長一直愁眉不展。到了2007年下半年，張董事長為使公司報建的“半島龍灣”項目二期工程盡快獲得審批，找到曾清泉請求關照，曾先答應，后向張提出為他預留一套“半島龍灣”的房子，張只好同意。

半島龍灣公寓樓建好后，2007年下半年的一天，曾清泉來到這里，親自挑選了一套面積為92.26平方米的住房。

誰料，翌年初的一天，曾清泉又開始演戲，他要求張董事長找人幫他裝修預留的那套房子。這下，張董事長全明白了，原來，曾清泉并非是要買房子，分明是在索要財錢啊！

明白了又能怎樣？還得委曲求全陪笑臉，去給曾清泉送錢。2008年春節前的一天，張董事長親自來到曾清泉家中，送上20萬元現金，才滿足了曾清泉的要求。據知情者說，由于曾清泉一直沒有付購房款，那套房已另售給他人。

有口難辯巨額財產說不清

曾清泉因群眾舉報東窗事發。在掌握了曾清泉涉嫌受賄的犯罪證據后，海南省檢察院指定海南檢察一分院立案偵查，經海南省檢察院批準，2009年10月13日對曾清泉依法逮捕。

緊接著，辦案人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依法對其住宅及辦公場所進行突擊搜查。

在法庭上，面對580多萬元來源不明的財產，一向精明的曾清泉還是辯駁了一番。曾清泉辯解，公訴機關所指控的來源不明財產，是自己的合法收入和親友饋贈所得，自己已向司法機關說清楚來源。辯護人也在盡力為曾清泉說話：被告人曾清泉主動交代了自己的巨額財產，雖努力說明了合法來源，但客觀上可能還會有不能認定為合法收入的差額，由此構成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應認定其有自首情節。提請法庭對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予以減輕或免除處罰。

這些蒼白無力的辯解未能被法院采信。

辦理曾清泉案的檢察官在分析曾清泉腐敗原因時認為，曾清泉犯罪過程中主觀因素起了決定作用，但客觀上的因素也是不能忽視的。三亞市規劃系統近年來也制定了不少規章制度，問題的關鍵在于制定的制度規定無人抓落實。在城市規劃制定審批、修改和執行中，會涉及一些十分高深的專業技術性問題，需要相關領域的專家、學者發揮重要作用，但規劃歸根到底是一種公共產品，如果僅是“關門規劃”，只在系統內部循環，而忽視面向社會進行公開，充分論證，公眾沒有知情權、參與權和監督權，就很容易被類似曾清泉的貪官利用，成為中飽私囊的工具。

因此，一方面，應當對城市規劃建設領域中已出現的腐敗問題予以嚴懲；另一方面，則需要為各方利益的表達和博弈建立更加公開透明、健康有序的制度平臺，強化民主和監督，這才是遏制規劃權力腐敗的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