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版“躲貓貓”

文/李有觀

俄版“躲貓貓”

文/李有觀

After Russian Death, Inquity Door open and Shut

俄羅斯著名律師謝爾蓋·列昂尼多維奇·馬格尼茨基被關進莫斯科市北部的布蒂爾斯克監獄以后，因患胰腺炎在獄中死亡，年僅37歲。他的死在俄羅斯社會上引起了極大關注，總統梅德韋杰夫下令徹底追查此事。

一個由男女6人組成的民間調查小組來到布蒂爾斯克監獄進行調查。調查結果表明，馬格尼茨基在獄中患病，因為得不到及時救治而死亡。有人說，馬格尼茨基的死只是俄羅斯司法腐敗黑幕的一個縮影。在俄羅斯，還有其他一些人有類似的遭遇。

這個調查小組進出布蒂爾斯克監獄，已有近一年了。從表面上看，這些人都是一些已經退休或者將要退休的普通職員，并沒有高官身上那種逼人的氣派。但是他們每次到來，監獄方面的官員都小心應對，鞍前馬后地陪同，對于這些人的提問有問必答。因為這些人手中握有“尚方寶劍”——他們是在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的命令下，對一起死亡事件進行調查。

律師之死

馬格尼茨基1972年4月8日出生于敖德薩，是俄羅斯費爾斯通·鄧肯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也是俄羅斯的著名律師，生前是英國對沖基金赫米蒂奇資本管理公司的法律顧問。該公司主要業務在俄羅斯，曾是俄股票市場最大的外國投資商。

2008年11月27日，馬格尼茨基因涉嫌參與一起2．3億美元的稅務欺詐案（俄羅斯歷史上金額最高的騙稅案）被逮捕，隨后關進布蒂爾斯克監獄。2009年11月16日，在被關押了近一年以后，馬格尼茨基因患胰腺炎死于獄中，年僅37歲。他已經結婚，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

馬格尼茨基在獄中死亡事件在國際上引起了巨大反響。加拿大人權委員會表示，他們懷疑馬格尼茨基是遭私刑致死，要求加拿大政府下令禁止涉嫌參與這一死亡事件的60名俄羅斯高官入境，這些官員包括俄內務部調查委員會官員和俄聯邦檢察院副院長。另外，美國和歐洲也有類似的提案。

實際上，早在國際社會發出質疑之前，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便已經下令將馬格尼茨基之死查個水落石出。在他的命令下，那6名男女組成的名為“公共調查委員會”的調查小組，多次到布蒂爾斯克監獄調查取證。

總統對此案的重視為調查小組的工作掃除了許多障礙，調查小組副組長柳博芙·沃爾科娃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在開始進行調查時我們對監獄聲明，是按照總統的命令來調查的。這就像一把保護傘，使得我們可以對獄方說：‘讓我們看看這個，讓我們看看那個。’”

據報道，“公共調查委員會”是一個民間組織，其成員都是俄羅斯人權保護組織的成員。民間組織能夠進入監獄對囚犯的生存狀況進行調查，這是俄羅斯人權組織經過10年游說才獲得批準的。雖然他們的調查結果并沒有法律效力，但仍然揭開了俄羅斯司法系統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監房黑幕

在布蒂爾斯克監獄，調查小組仔細查看了馬格尼茨基生前住過的監房，走訪了最后一個見到他的人，還翻閱了馬格尼茨基生前寫的投訴，一共有400多條，有時一天寫四五條。

通過馬格尼茨基的這些投訴，他的形象在調查小組成員心中漸漸明朗。“每天在監獄中，我們總會看到被毆打的、受懲罰的、遭恐嚇的人，然而他們對這些遭遇不敢有任何抱怨。”62歲的沃爾科娃說，“馬格尼茨基經常投訴，但是每次投訴以后，他就會遭受到更惡劣的對待……他是我們見到過的唯一一個不肯屈服的人。”

曾經給馬格尼茨基治療過的一位女醫生告訴調查小組，在死亡之前3天，馬格尼茨基曾對她說自己嘔吐過，并訴說身體右側劇烈疼痛。那一天是星期五，這位女醫生給馬格尼茨基進行治療以后就回家度周末了，直到星期一才再次見到他，這期間“再沒有別的醫生為他治療”。女醫生透露，星期一時的馬格尼茨基“感到劇烈疼痛，而且每3個小時嘔吐一次”。女醫生說：“看起來他得了急性胰腺炎，因為沒有得到及時治療，導致器官功能衰竭。”

女醫生的這話引起了調查小組成員的警覺，他們想接著問下去。但是，談話被打斷了，因為這時一名監獄官員走到女醫生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陣耳語后，女醫生走出了房間。

該調查小組組長、現年68歲的瓦列里·瓦西里耶維奇·波爾曉夫是俄羅斯著名人權活動家，來到布蒂爾斯克監獄后，他把馬格尼茨基住過的8個牢房都進行了仔細檢查，發現這些牢房狹窄、黑暗和骯臟，無一例外。

在馬格尼茨基被關押的近一年期間，除了在法庭上見面以外，他只被準許和妻子及母親見了一次面。據一位牢友后來說，為了克服焦慮或絕望，馬格尼茨基經常閱讀莎士比亞的悲劇，讀完以后便面對著墻壁發呆。

盡管馬格尼茨基曾被醫生診斷出患有膽結石和胰腺炎，并被建議進一步檢查和治療，但他還是被突然關進缺少醫療條件的布蒂爾斯克監獄。2009年9月，馬格尼茨基病情嚴重，甚至無法躺下，要求進行治療。但是負責他案件的內務部官員奧列格·西爾琴科拒絕了他的要求，之前醫生建議的檢查更是無從談起。

2009年11月16日，馬格尼茨基的病情已經到了危急時刻。當天晚上7點，一位名叫亞歷山德拉·豪斯的女醫生根據馬格尼茨基不時地吼叫和掙扎，診斷他患了“急性精神病被害妄想癥”。豪斯叫來8名警衛人員，強行把馬格尼茨基押入禁閉室，并用手銬把他銬在床上，以“等待精神病醫生對他作出最后的診斷”。根據豪斯的說法，精神病醫生來到以后沒過多久，馬格尼茨基昏倒了，被送往重癥監護室。當天晚上9時50分，馬格尼茨基被宣布死亡。

調查小組組長波爾曉夫設法要到了那名精神病醫生的電話號碼。在與他的通話中，這位名叫維塔利·科爾尼洛夫的醫生說，那一天他和他的團隊到達監獄診所以后，被告知不能進入。被迫在診所的大門外等待了整整一個小時——大概是從晚上8點至9點，他們才被準許進入診所，可隨即被告知：不需要進行精神病診斷了，因為“并沒有患者”。

但是科爾尼洛夫看到了尸體，他說：“尸體的頭部向左肩傾斜，雙眼睜得大大的；沒有心跳、呼吸和脈搏，皮膚蒼白冰冷，大約死于15分鐘之前。”

不止一例

為什么布蒂爾斯克監獄不給馬格尼茨基進行必要的治療呢？英國《金融時報》的一篇報道稱，這背后大有文章。這篇報道認為，馬格尼茨基之所以在獄中慘遭不幸，是因為他給出了不利于警方的證詞。在一次出庭作證時，馬格尼茨基稱，莫斯科警方沒收了他一些客戶的公司，然后利用這些公司騙稅。在此次作證后不久，馬格尼茨基就惹上了官司，進而在監獄中死于非命。俄羅斯著名的人權組織——莫斯科赫爾辛基委員會稱，這無異于警方實施了折磨與謀殺。

在俄羅斯，一位名叫費奧爾多的商人也有類似的遭遇，不過他比馬格尼茨基幸運，因為他現在還活著，正在北極地區的一座監獄里服刑。

費奧爾多是一家肥料公司的副總經理，2006年8月，他的公司向俄羅斯第二大銀行VTB銀行貸款1億美元。由于費奧爾多不想通過對VTB銀行的工作人員進行賄賂的方式取得貸款，結果被誣告，并被警方拘留了兩天。后來，費奧爾多聲稱自己被警方挾持著離開警察局，然后被兩個人帶上一輛汽車，送到鄉下一間小屋關押了11天。被解救以后，費奧爾多對策劃綁架他的兩名警官提出起訴。幾天后他再次被捕，罪名是將VTB銀行的1億美元貸款挪作他用。

名叫阿爾喬姆·庫茲涅佐夫的警官找到費奧爾多的妻子葉卡捷琳娜·米赫耶娃，逼迫夫婦兩人收回針對警方的指控，作為交換，針對費奧爾多的指控將被撤銷。但是費奧爾多和妻子并沒有撤銷針對警官的指控，結果費奧爾多被判入獄服刑11年。

在布蒂爾斯克監獄，馬格尼茨基死亡以后不到半年，一位53歲的名叫薇拉·特利福諾娃的女商人也在該監獄中死亡。

根據醫生的診斷，特利福諾娃患有嚴重的糖尿病和腎衰竭。2010年初，當特利福諾娃被關進布蒂爾斯克監獄時，曾經聲明自己身體狀況不佳，需要接受不間斷的治療，并申請出獄候審，但是遭到拒絕。當她向監獄的醫生抱怨自己呼吸困難時，醫生建議她“站著睡”。

缺醫少藥、沒有得到治療的特利福諾娃于2010年4月29日在監獄中死亡。在布蒂爾斯克監獄發生的又一起被關押人員死亡事件引起俄羅斯社會各界人士的憤怒，也使得俄羅斯總統梅德韋杰夫感到極其尷尬。還是在馬格尼茨基死亡以后，梅德韋杰夫就憤怒地發表講話，要求整頓和改革俄羅斯的監獄系統，并開除了20名布蒂爾斯克監獄的官員。誰知道沒過半年，布蒂爾斯克監獄又發生了類似事件，用俄羅斯媒體的話說，這相當于一記響亮的耳光。

連續發生幾起非正常死亡事件，使得本來就名聲不佳的布蒂爾斯克監獄更加聲名狼藉。2010年11月，為了改變監獄形象，該監獄監獄長謝爾蓋·捷利亞特尼科夫表示，要更新監獄的設備，改善囚犯的健康狀況。捷利亞特尼科夫說：“我們將添置一些新的醫療設備，包括日光浴浴床。犯人能夠進行超聲波檢查，將來甚至可以洗溫泉或泥漿浴。”他補充說，獄方還將允許囚犯使用網絡電話與親屬聯系，費用比較便宜。

編輯：陳暢鳴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