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行程單”的行程一個特大制、售假“航空運輸電子客票行程單”團伙覆滅記

本刊記者/趙進一

假“行程單”的行程一個特大制、售假“航空運輸電子客票行程單”團伙覆滅記

本刊記者/趙進一

不論什么時候，犯罪分子總是在想方設法鉆縫隙，為自己尋求生存空間。

近年來，持續不斷的打擊使增值稅專用發票犯罪活動得到了初步遏制，犯罪分子就把目標轉向使用范圍更廣、“市場需求”更大、防偽技術更簡單的普通發票。于是，假發票的新種族——假“航空運輸電子客票行程單”（以下簡稱假“行程單”）冒了出來，為貪污、職務侵占等違法犯罪行為平添了一把邪火。

不過，罪惡之火未及燎原，就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今年1月始，一場急風暴雨席卷全國——在國務院的統一部署下，公安部在全國開展了為期10個月的打擊整治發票犯罪（制售假發票和非法出售發票犯罪）專項行動，其勢迅猛異常，戰果累累……

上海市公安局楊浦分局經偵支隊在五省市警方的配合支持下破獲的“5·30”特大制、售假“行程單”團伙案，為這次行動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巧查“紙制品”身份

2010年5月20日，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通過對公安部下發的“假發票犯罪人員名單”進行網上比對，發現上海居民馬文春及黃鎮東（均為化名）等人有通過快遞公司購買、出售假發票的嫌疑，遂將線索發至楊浦經偵支隊核查。

在上海經偵戰線，楊浦支隊是全國打擊發票犯罪專項行動2010年1月至10月開展以來， 公安機關共立案查處發票犯罪案件3205起，抓獲犯罪嫌疑人5134名，搗毀制、售假發票窩點1045處，打掉職業犯罪團伙664個，繳獲假發票8025萬份，避免了巨額稅款流失，阻止大量假發票流向社會。同時，配合稅務機關查處利用假發票偷逃稅款案件552起，抓獲犯罪嫌疑人540名，協助挽回稅款損失3.4億元，深入整治了假發票的“買方市場”……出了名的“王牌軍”，只要有一絲犯罪線索落到他們手中，哪怕這條線索殘缺不全，他們也會窮盡一切辦法讓這根線慢慢變粗、變長，變成繩子，最后逮住繩子上的“蚱蜢”。多年來，這個支隊屢立戰功，破大案要案無數。這次，支隊領導接獲線索后，就把查案任務交給程磊探組，程磊當即率員直奔快遞公司。

到了那兒，偵查員們看到一捆捆印有“紙制品”字樣的快遞件。它們或從外地發來，或由市內發往市內。收貨員、發貨員就是馬文春和黃鎮東等人。查看后方知，所謂“紙制品”其實就是“行程單”。老干探們心中一陣迷惑：“行程單”只有在民航公司票務結算中心或機票銷售公司有，怎么會成捆成堆地出現在這兒？

其間必有蹊蹺，蹊蹺就在馬、黃等人。直接去民航票務結算中心查問，可能會驚動他倆。于是，偵查員以購票為名，與該中心銷售員接近，幾經交往，方才獲悉本市有多家小型機票銷售公司向馬、黃購買“行程單”，而且都是通過快遞公司進行“業務往來”的信息。5月24日，偵查員來到一家涉案的機票銷售公司作實地調查，當場發現4800多份“行程單”。經鑒定，均系偽造品。將這些假“行程單”與快遞公司的有關資料進行比對后，證實這些假“行程單”正是通過快遞從馬、黃那兒購來的“紙制品”?！凹堉破贰闭嫦啻蟀住?/p>

做足“功課”

那么，機票銷售公司為什么要向馬文春等人購買假“行程單”呢？公司銷售員的回答倒也直言不諱：“到民航公司票務結算中心購買‘行程單’，每份要付100元押金。100份就要1萬元，我們這種小本經營的小公司哪墊得起??！而從個體戶（他們對馬文春之類的統稱）那兒取貨，每份只需角把錢……”

此后，偵查員了解到，假“行程單”的出籠，起因竟是“綠色環保無紙化”。原來，現在購買機票后，在機場領取登機牌，只要出示身份證即可，已無需“行程單”?！靶谐虇巍币殉蔀閱渭兊膱箐N憑證。至于買了機票后，要不要“行程單”，票價開多少，均視購票者的需要而定。也就是說，購票者在單位能報銷多少，票價就可以開多少……善于鉆空子的犯罪分子從中發現了“商機”，于是，假“行程單”應運而生。

這就是所謂的“市場需求”，“需求者”就是那些利欲熏心的無良商家和借此肆意侵吞公款的貪欲者！

這樣的“行程單”禍患無窮，此害不除民難安！每念及此，偵查員們恨不得立馬將這些不法之徒捉拿歸案，繩之以法，而現有的證據也足以說明馬文春等人有銷售假發票的嫌疑，抓捕他們的理由非常充足。但是，種種跡象表明，本案涉及面甚廣：馬文春他們“貨”從何來？他們的同伙是誰？“上家”、“下家”在哪？生產“行程單”的基地在哪里……支隊領導認為，這些問題不搞清楚，絕不能輕易動手，否則會打草驚蛇。

有道是“功夫在詩外”。支隊決定先把“功課”做足——找準制假窩點，然后來個“一鍋端”，斬草除根。

找窩點先從馬、黃在快遞公司留下的信息著手。偵查員在梳理這些信息的過程中，發現多名“收貨人”、“發貨人”以及遍布多個省市的收發貨地址，將上述信息進行串并、滾動分析后，終于搞清這是一個跨省市的、職業性的特大型犯罪團伙，團伙成員分布面很廣，且分工明確……

為了逃避打擊，這個犯罪團伙主要通過物流和網絡進行交易?！靶谐虇巍钡闹谱髡吆椭虚g倒賣者均在網上發布出售信息，通過手機、互聯網QQ聊天軟件與購買者發生聯系，雙方談好價格后，賣家通過快遞以“紙制品”的名義將“貨”發給買家，買家則在快遞單“收貨人聯系方式”一欄里填寫自己的手機號碼，賣家接到快遞員的到貨電話后，即通過QQ或手機與買家聯系，買家將貨款付給快遞員后，快遞公司即將代收的貨款通過轉賬方式打入賣家指定的銀行賬號。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避免買賣雙方的直接接觸，降低作案風險。

在QQ聊天或用手機通話過程中，買賣雙方使用的都是假名。如“馬文春”就是個假名，此人真名楊敏杰，家住楊浦區，2009年12月因出售假發票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緩刑二年六個月，處罰金人民幣5萬元，目前尚處于緩刑考驗期。但為了牟取暴利，他不惜重蹈覆轍……

支隊領導與偵查員在對犯罪分子之間相互往來的大量信息進行反復研究中，對犯罪分子的狡詐有了深一步的了解。這伙犯罪分子使用“異地操控、轉手交接”（甲地的手機讓乙地的人在丙地使用）和“二次快遞交接”（運往A地的貨先運往B地再轉運A地）等障眼手法迷惑偵查人員，交易方式非常隱蔽。如明明是運往上海的“行程單”，卻偏偏先運往廣州、成都等地，繞了一個大圈子，才運抵目的地上?！瓰榱嗣曰髠刹槿藛T，犯罪分子真是煞費苦心！

在警方偵查本案時，“行程單”的行程已遍及多個省市，從南到北都留下了它的蹤跡，但是所有的軌跡最后都歸結于一個點：河南鄭州，大批假“行程單”都是從這里發向各地。專案組斷定，這里就是制假的源頭?！肮φn”做足，老巢鎖定。

甕中捉鱉

“運籌帷幄”近兩周，不但確定了制假老巢所在地，而且摸清了“巢中鳥”——“高小弟”等四名河南發貨人的有關信息，還有分布在京、滬、川、豫、魯、海等地的犯罪團伙成員情況，為此，市局經偵總隊副總隊長楊烈毅專程赴京，向公安部匯報，提請開展跨省聯動，獲公安部經偵局同意，并指派該局周蓮英處長負責協調跨省聯動。

6月2日，市局經偵總隊等部門及楊浦分局組成的專案組前往河南鄭州，查找制假窩點。在當地警方的配合下，經過連續兩天奮戰，歷經曲折在市區的一高樓群的“峽谷”中確認了窩點的具體方位。此時，上海的7名涉案人和正在四川資陽活動的女涉案人戴某的行蹤早已在專案組的嚴密掌控之中……

集中抓捕時機已經成熟。

6月4日下午，公安部經偵局領導下達指令，滬、豫、川三地警方共80余名警力同時出擊，一舉將17名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是役，共計查獲窩點10處，繳獲假“行程單”300余萬份，“半成品”千余公斤，用于制假的膠印機6臺。

當民警沖進鄭州制假窩點時，數名“操作人員”猝不及防，尚在膠印機旁汗流浹背地忙碌著。一長條一長條的假“行程單”在機器的出口處連續不停地吐出……

這個窩點所在地真可謂是鬧中取靜，隱蔽至極——門前是喧囂的大馬路，這道門既高又闊，足以開進一輛大卡車；門后是一條狹長的弄堂，盡頭有一道鋁合金大卷簾門；門內是一片較為開闊的空地，然后是一排平房，即制假基地和存放“產品”的倉庫。它的四周高樓林立，誰也不會注意到，高樓群中竟會隱藏著這樣一片 “世外桃源”！ 現場民警也不由得連連感嘆：這伙賊也真會找地方。然而，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如此隱蔽的地方，反而成了警方“甕中捉鱉”的好場所。民警把外面的大門一關，里面的人插翅難飛，包括主要犯罪嫌疑人高小弟在內無一漏網。當天抓獲的17名犯罪嫌疑人中，該窩點就占了9名。

就地突審得知，這個窩點三天前才從地處荒僻的黃河灘邊的窩棚搬來。窩棚背靠黃河，面向民居。若民居方向有人朝灘邊走來，均在他們的視線之內。這伙人自知干的是犯法之事，因此終日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數天前，他們見不遠處有兩個民警朝窩棚方向走來，嚇得連忙把機器關了，并把剛剛印好的假“行程單”藏了起來。但民警沒來，事后他們才知道，民警是到附近小區了解有關防火的事去了。不過，雖是虛驚一場，但他們嚇得不敢再待下去了，于是就挪了窩……未料僅3天后，民警就從天而降。

又冒出一個“高小弟”

抓捕行動當晚，支隊得到信息，6月3日，楊敏杰有兩批假“行程單”發往北京、海南。支隊立即通過總隊請求兩地警方予以攔截。兩地警方迅速出擊，成功截獲兩批假“行程單”，計11萬份。

抓捕之后是深挖。專案組在對快遞數據再次進行核查比對時，發現又一個“高小弟”從山東濰坊冒了出來。這個“高小弟”與河南的“高小弟”是同名同姓兩個人還是同一人？經查，此高即彼高。高小弟到濰坊與那兒的李某合伙開起了印刷廠，印制假“行程單”。

6月14日，專案組派人趕到濰坊。在當地警方配合下，又一個制假窩點被徹底搗毀，3名犯罪團伙成員被抓。高小弟的同伙李某交代，他在得知河南窩點被搗毀的消息后，立即找卡車司機將1臺膠印機和數噸空白紙轉移至河南新鄉，另有2臺機器匿藏在其他工廠，在他的指認下，2臺制假機器很快被起獲。偵查員隨即趕奔河南新鄉制假窩點， 2名犯罪嫌疑人束手就擒，警方當場繳獲假“行程單”210余萬份……

至此，假“行程單”走完了它最后的“行程”。

歷時月余，警方轉戰千里，一舉偵破公安部督辦的“5·30”特大團伙制、售假發票案件，共打擊處理犯罪嫌疑人23名，搗毀特大型制假窩點3處，儲藏假發票窩點8處，收繳假“行程單”共計510萬余份。

此戰再次打出了上海楊浦支隊的雄風，得到了各級領導的高度贊揚和肯定。公安部副部長劉金國在工作簡報中批示：“只要堅持這樣做，無堅不可摧，無案不可破！”上海也因此榮獲“2010年全國公安機關深入打擊發票犯罪專項行動十強城市”稱號。

編輯：葛圣潔 thereisa25@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