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幽靈”現形記

文/盧國偉 王海鋒

“公墓幽靈”現形記

文/盧國偉 王海鋒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墳場墓地依然是極其恐怖的所在，除非極特殊情況，大都會敬而遠之。但江西一農民卻一反常態，為了過上衣食無虞的生活，他選擇了一條“捷徑”——盜竊公墓骨灰盒，然后向公墓管理方敲詐。然而，機關算盡，最終還是沒能逃出正義的法網。

匿名電話驟然響起

2010年3月28日14時15分，河南省南陽市南召縣民政局伏牛山公墓管理處辦公室的值班電話突然響起，工作人員小崔順手拿起了聽筒，話筒里傳來了一個操外地口音陌生男子的聲音。該男子對小崔驗明正身后，像一個帶團導游一樣，用他那明顯帶有現炒現賣痕跡的“普通話”向小崔介紹起該處公墓周圍的自然風景。

小崔在公墓管理處工作多年，但這樣完全不合乎正常邏輯的電話她還是第一次接到，這讓她感到一頭霧水；同時，隱隱地產生了一種不祥預感。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快就驗證了她的判斷，這個神秘的男子突然話鋒一轉，不無得意地說：“你還不知道吧，你們公墓第二排第二個墓穴毛××的骨灰盒被我的兄弟拿走了，不信的話，你去看一下吧。”聽到這里，盡管小崔還不能對這句話的真實性作出準確的判斷，但是，憑著敏銳的直覺，她已經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小崔迅速放下電話，奪門而出，向著陌生男子電話中所指的地方跑去。

趕到神秘電話中所指的地方一看，小崔的雙腿頓時感到一陣酸軟——亡者毛××和王×的骨灰盒確已雙雙不翼而飛，新翻動的泥土證明著這一殘酷事實。正在恍惚中，她的手機響了，一看，是一個陌生的異地號碼，驚魂未定的小崔鼓足勇氣按下了接聽鍵，剛才那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幽靈般地傳了出來：“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你們拿10萬元錢，我就把骨灰盒給你們，不然我就按墓碑上的地址通知家屬，看你們怎么收場。另外清明節馬上就到了，人家家屬馬上就會知道，后果你們自己看著辦。”說完，迅即就掛了電話。

一點沒錯，2010年的清明節已經近在咫尺。從2008年起，清明節又成了國家的法定節日。這一天，不管是誰，但凡能抽開身的，誰都會去親人的墓前憑吊一番。尤其是在農村，清明節掃墓的風俗更有著城市無法比擬的群眾基礎。若是人家來掃墓時，發現親人的骨灰不見了，將心比心，人家會有怎樣的反應呢？想到這里，小崔不由得猛地一戰，她沒有勇氣再去往下想，她寧愿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然而，現實畢竟是現實，而且就活生生地呈現在眼前。俗話說，“紙里包不住火”，事情遲早要暴露的，應該怎么辦呢？經過再三考慮，萬般無奈之下，小崔只得將情況向局里的主管領導進行了匯報。

眼看清明節日漸臨近，為了不出亂子，更為了穩住陌生人，伏牛山公墓管理處往陌生男子指定的賬號上存了4萬元，并要求陌生男子返還盜走的骨灰盒。第二天，伏牛山公墓管理處接到陌生男子的電話，將一個埋骨灰盒的埋藏地點告訴了伏牛山公墓管理處，并再次要求公墓管理處以4萬元的價碼交換另一個骨灰盒。公墓管理處迅速派人到骨灰盒埋藏地點挖掘，果然只挖出了一個骨灰盒。公墓管理處工作人員在附近尋找動土的痕跡，竟然在不遠處將另一個骨灰盒找到。

陌生男子又向伏牛山公墓管理處打電話索要4萬元，公墓管理處一邊討價還價穩住陌生人，一邊向公安局報警。

接到報案后，南召縣警方迅速出動，根據陌生人的電話號碼和銀行賬戶，趕赴樂平縣，在樂平警方和樂平工商銀行方面的共同協助下，于2010年4月24日將尚在樂平的犯罪嫌疑人湯春繼抓獲歸案。

戴上手銬的湯春繼對盜竊骨灰盒并敲詐公墓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墓地幽靈”的心路歷程

1980年1月3日，湯春繼出生在江西省上饒市余干縣洪家嘴鄉一個農民家庭。他是個自尊自強的人，然而，命運卻偏偏愛捉弄人，湯春繼出生的家庭并不富裕。“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湯春繼很早便懂得了這個道理。2000年的時候，此前連一次遠門都沒出過的他，為了減輕父母的重擔，讓弟、妹都能夠繼續上學，也為了能娶上一個稱心如意的媳婦，他不得不只身一人到遙遠的昆明投奔在那里經商的堂叔。

在昆明，一個純屬偶然的機會，湯春繼結識了也在昆明打工的余干老鄉、后來成為他妻子的女孩汪芝（化名）。兩人一見傾心，相見恨晚，很快便確立了戀人關系。不久，兩人便都在湯春繼堂叔的茶葉店里做起了幫工。兩個人出雙入對、形影不離，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沒過多久，兩人便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辭別了堂叔。他們決定要利用在堂叔那里積累起來的經商經驗，打拼出一片真正屬于他們自己的新天地。事情還算順利，經過簡單的籌備，他們的茶葉店便在素有“天府之國”的四川成都開張了。由于“差錢”，生意差強人意，與他們想象中的目標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為了改變這種情況，他們決定擴大規模。于是，融資就成了當務之急，而對他們而言，融資就等于借錢。然而，借錢談何容易，當他向友人們提出借錢的請求時，友人們都毫不猶豫地回絕了他，就像鴨子的腳掌一樣，連一點縫隙都沒有留下。

按說這本是件司空見慣的尋常小事，然而，這卻極大地傷害了湯春繼的“尊嚴”，繼而使原本健康的心靈發生了扭曲。

“這件事深深地傷害了我，從這時開始，我才意識到，要過上有尊嚴的生活，金錢才是最為重要的。從此，我的心態開始改變了，現在走到這一步，那件事就是最初的原因。”湯春繼向公安人員披露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心路歷程。

2004年，將成都的茶葉店轉讓后，湯春繼和汪芝回到了家鄉，很快二人便攜手走進了婚姻殿堂。兩年后，他們的愛情結下了果實——兒子、女兒相繼降生，夫妻倆肩上的擔子更加沉重了。妻子汪芝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女人，為了替丈夫承擔起家庭的重擔，她決定將兒子留給公婆照看，自己帶上女兒外出務工。湯春繼看到妻子作為一個婦道人家竟能這樣披掛上陣，他自然也坐不住。

2010年春節剛過的一天下午，湯春繼在一麻將攤上與一個名叫“高高”的余干老鄉不期而遇。此前，湯春繼對“高高”已有所了解，雖不知其詳，但知道他經營的并不是什么“合法買賣”。“要想迅速擺脫眼下的困境，冒險精神還是應該有一點的。”湯春繼這樣想著，便不知不覺把自己的苦衷和盤托出了。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高高”連眉頭也沒皺就答應拔刀相助。于是，兩人一拍即合，很快便步調一致地運作起來。

2月份的一天，湯春繼接到“高高”一張名叫“鄭宇”的身份證，按照“高高”的要求，他來到樂平市工商銀行新北分理處辦了一張銀行卡，當將辦好的銀行卡交給“高高”時，他得到了“高高”“靜候佳音”的指令。半個月后，湯春繼接到了“高高”的電話，說他已來到了河南，并且找到了發財的門路，要湯春繼迅速趕過去，完事后兩人四六分成。湯春繼聞訊如獲至寶，當天就買了火車票，于次日上午到達洛陽，并迅速和等在那里的“高高”接上了頭。當晚，兩人就住在了洛陽，次日早上，兩人又乘汽車到達南召縣城。當天下午，兩人便搭乘一輛出租車來到“伏牛山公墓”查看地形。而后，兩人又回到縣城找旅館住下。晚上7點多，兩人來到一家店鋪購買了一把鐵鍬、一個鐵鉆、三副手套后，又打車來到伏牛山公墓。兩人蜷縮在一個不為人知的旮旯里，直到最后的一絲光亮也被黑夜吞噬，兩人才悄悄溜進了墓地。在將兩個墓穴里的骨灰盒挖出來并準確記下墓主人的名字后，兩人匆忙離開墓地，將其中一個骨灰盒埋在山坡上，另一個埋在山坡下樹林里的一棵樹下，并留下了特殊的記號。完事后，將工具扔在旁邊的水溝里，步行回到縣城，第二天一早便乘車趕回樂平。

回到樂平后，兩人如虎歸山，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稍稍鎮定之后，他們便開始給伏牛山公墓管理處打電話。電話打出后，很快發現賬戶上多出了4萬元錢。“高高”找人取了錢，分給湯春繼1.45萬元，余款留給自己。看到來錢這么容易，兩人又動了腦筋，只將一個埋骨灰盒的埋藏地點電話告訴了伏牛山公墓管理處，并再次要求公墓管理處以4萬元的價碼交換另一個骨灰盒。可是，公墓管理處卻在附近將另一個骨灰盒找到，使他們的美夢化為泡影。

公安人員隨即對“高高”實施抓捕，由于“高高”得到贓款后已逃之夭夭，至今仍負案在逃。

5月28日，南召縣檢察院以涉嫌敲詐勒索罪將湯春繼批捕。

身陷高墻悔已晚

在南召縣看守所的一間提訊室內，筆者見到了犯罪嫌疑人湯春繼。他行動呆板，雙目無神，濃密的絡腮胡子依然遮掩不住一臉的茫然，乍一看，絕不像是一個年僅30歲的年輕男子。不知是他聽不懂南陽方言還是不愿回答這些讓他備受感情煎熬的問話，起初，他總是呆呆地、木然地坐著，一言不發。幾分鐘過后，他情緒有所緩解，開始回答筆者的提問：“你得到的1.45萬元贓款怎么花了？”“還了4000元的賬，打牌輸了幾千元，還剩2000元在我的一張卡里存著。”

“你后悔嗎？”

“現在說后悔已經晚了吧？”他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

“最后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很殘酷，請你諒解，”見他稍稍平靜下來，筆者又問道，“你估計你妻子會一直等你到你的刑期結束再與你團圓嗎？”

聽到這個問題，他像是被注射了一劑催醒針一樣，身子直了直，又清了清嗓子，但是，很快就又像一只放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這一次的搖頭，究竟是否定，還是“不知道”？筆者不得而知；但是，筆者相信，所有的讀者都寧愿相信它的含義是“不知道”，因為只有這樣，這個原本很幸福的家庭才有破鏡重圓的可能……

點評

今天，犯罪方式已呈現多樣化的趨勢，本文所反映的盜竊骨灰盒然后敲詐的案例便是例子。但無論如何，我們和犯罪分子作斗爭的最佳途徑只有一條，就是依靠法律。案中公墓管理部門和犯罪分子做幕后交易，這本身也是一種非法交易，其后果不但不能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相反只能助長違法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作為公益事業的經營者和管理者，更應該依法管理、依法維權，用法律武器與犯罪分子作斗爭。

編輯：陳暢鳴 charmingchi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