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亦悠揚
——土家族哭嫁歌的音樂特征

⊙蔣長清［長江師范學院音樂學院， 重慶 408100］

“哭”亦悠揚
——土家族哭嫁歌的音樂特征

⊙蔣長清［長江師范學院音樂學院， 重慶 408100］

土家族的音樂藝術作為中國眾多民族音樂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其多樣的種類、充沛的內容豐富著中國的民間音樂。哭嫁歌作為土家族音樂中的一員，是土家族婚禮中必唱的抒情歌謠，它以哭訴為主要形式，不但表現了豐富的內容，傳達了真摯的情感，還以其獨特的旋律、獨有的唱腔、演唱形式的多樣彰顯了極大的藝術魅力。

哭嫁歌 內容豐富 一曲多用 唱腔獨特

婚嫁在中國的傳統儀式中大多都是喜慶的?；槎Y來臨，朝思暮盼的青年男女終成眷屬，喜悅之情不可言表，而在土家族，婚嫁卻是以哭開始的。雖然在其他民族的婚嫁儀式當中也有哭的成分，但內容最豐富、藝術感染力最強的莫如土家族的哭嫁歌?！疤邑矔r節卜佳期，無限傷心敘別離?？弈锟奚┛藿忝茫檎x綿纏淚如絲。”這是一首古老的竹枝詞，它所展示的正是一幅土家族婚禮中的“哭嫁圖”?？藜薷柽@種藝術形式在土家族的文化當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哭嫁歌是土家族婦女集體創作出來的一種極具民族風味的抒情方式和藝術樣式,是千百年來土家族人民智慧的結晶。在整個土家族文化中,哭嫁歌是很有價值的一部分。要想真正地了解土家族文化，就要從了解哭嫁歌開始。

哭嫁歌，是新娘為了表達離別之情，由新娘哭訴的一種以哭伴歌的抒情歌謠。在舉行婚禮的半個月或一個月前，未來的新娘開始哭嫁。有的地方是七天哭一次；有的地方是半個月哭一次；也有的地方是開始隔夜哭一次，之后每夜都哭。在整個哭嫁期間，新娘和陪哭的姐妹都要唱哭嫁歌，土家待嫁的新娘就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傳達她們對親人的不舍與眷戀之情。

哭嫁歌在展現新娘濃烈的情感世界的同時，也展示了土家族音樂獨特的藝術魅力。一般的音樂是以歌唱為主要方式，與此不同的是哭嫁歌是以哭作為主導，輔以說唱。“哭嫁歌在‘哭’的過程中有‘歌’的成分，‘歌’的過程中又有‘語’的成分，形成了哭嫁歌中‘哭、歌、語’三種元素相結合的獨特音樂風格。”在進行演唱時，歌中帶有哭腔，由于哭嫁歌的旋律起伏不大，有時又像吟誦，與說話的語調相似，所以哭嫁歌中“哭、歌、語”三種元素有機結合，相互穿插，形成了獨特的藝術形式。

一、歌詞內容豐富，即興性強

哭嫁歌的內容十分豐富，一般從母女對哭、姑嫂對哭開始，所有的親人（包括父母、哥嫂、叔伯、姐妹）都要哭到，而且還要哭各種儀式，如“哭梳頭”、“哭上轎”等，其中最具感染力的當屬“哭爹娘”。“哭爹娘”是即將出嫁的新娘對父母養育之恩的感激和日后遠離爹娘無法繼續照看他們的憂慮的宣泄，同時也有就要離開熟悉的家庭而進入陌生環境時復雜心境的傳達。如：

天上星多月不明，爹爹為我苦費心，爹的恩情說不盡，提起話頭言難盡。一怕我們受饑餓；二怕我們生疾病；三怕穿戴比人丑，披星戴月費苦心；四怕我們無文化，送進學堂把書念，把你女兒養成人，花錢費米恩情深?！医耠x別父母去，內心難過淚淋淋！為女不得孝雙親，難把父母到終身；水里點燈燈不明，空來世間枉為人！

哭嫁歌在演唱時哭聲悲切，聽者不由得心酸流淚。但有的其中也含有對親人的抱怨，出嫁的女兒并不理解父母的心情，她將一肚子的委曲完全傾瀉在父母身上，埋怨父母不該把自己嫁出去。如：

我傷心，不是因為爹娘窮。我流淚，不是因為爹娘沒陪送。只因女兒年紀輕，才被爹娘趕出門。是你們聽了媒人的話，把親生骨肉許人家。到了婆家去受罪，還說去了管大家。到了婆家做賊人，還說到婆家做貴人。如今還來哄騙我，不如把我一刀割。

哭嫁歌歌詞不但內容豐富充滿生活氣息，而且語言通俗易懂，歌詞的句式短小，伴有襯詞。歌詞由女子信口唱出，天然樸素、詩意濃厚、句式長短不一，排比、反復、夸張、比喻等的運用，使歌詞更感人傷懷。如：

方是在每一個樂句結束處都有帶哭腔演唱的襯詞“啊”或“哈”等，這種襯詞的加入增強了哭嫁歌的藝術感染力，也為演唱者演唱下一句做好歌唱前的準備。

2.演唱形式。土家族哭嫁歌作為一種邊哭邊唱的歌，有多種演唱形式。有一人單獨演唱，如《新娘哭姐妹》：

我的姊妹啊，我妹你委屈，我命不好的，我走起來，我的老妹，我筷子一雙的姊妹啊，我的姊妹我的侄女，我的命不好，我這走走起來啊。

還有對唱、齊唱、輪唱、合唱等演唱形式。在哭嫁歌的演唱中比較講究規律性的歌節和唱詞結構，在姐妹對哭唱中還形成了多聲部音樂形式?！皟扇丝奁狈Q為“姊妹哭”，即是由出嫁姑娘先哭唱，陪哭人在一旁勸慰哭唱，從句尾插入，兩人哭唱一起一落（也有二人對哭唱的），自然地形成摹仿式多聲部音樂。

在哭嫁歌中還有一種獨特的形式就是陪十姊妹歌，它是哭嫁的高潮。清乾隆時期著名土家族詩人彭潭秋記載長陽土家族陪十姊妹的情況說：“其嫁女上頭日，擇女兒九人與女共十人為一席，謂之‘陪十姊妹’。是日，父母兄嫂，諸姑伯姊及九女，各撫女執手牽衣，以次而歌，女亦以次酬之，曰‘十姊妹歌’。十姊妹歌，戀親恩，傷別離，歌為曼聲，甚哀，淚隨聲下……”陪十姊妹歌的演唱形式可以是獨唱，也可以齊唱，有的時候還會運用一領眾和的演唱形式進行演唱。有人認為哭嫁歌同陪十姊妹相似，實則不然?？藜薷枧c陪十姊妹歌的音樂風格有相似之處，但將兩者進行對比之后不難發現，二者在音樂的整體性方面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陪十姊妹歌的旋律起伏較大，經常運用2/4拍進行組織旋律，節奏明顯。而哭嫁歌的節奏不明顯，旋律的起伏不大，類似宣敘調或吟誦。與哭嫁歌不同的另一個方面是陪十姊妹歌注重歌的元素，而哭嫁歌是“歌、哭、語”三個方面的結合。

總之，哭嫁歌這種音樂藝術源于生活，反映著一定時代的社會生活?？藜薜膬热菰从谕良易鍕D女對生活的體驗，也源于婦女婚姻之不自由。每一種婚俗，都具有歷史的傳承性?？藜薷杷莩膬热莘从超F實，音樂風格別致，旋律的進行特色鮮明，是土家族音樂藝術的珍寶，有著很高的研究價值?？藜薷枳鳛橥良易逡魳肺幕闹匾M成部分，它的存在與發展必然要依靠土家族的民族族群，只要土家族的族群相對穩定，土家族的音樂就會良性地發展下去，哭嫁歌就會有其生長、壯大的土壤，就會有更多的人來唱哭嫁歌、更多的人來聆聽土家族的音樂。

[1] 余詠宇：《土家族哭嫁歌之音樂特征與社會含義》，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2] 田世高：《土家族音樂概論》，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3]郭德慧:《土族哭嫁歌淺談》，《青海民族學院學報》2004年1期。

[4] 朱世學：《土司時期土家族原始婚姻形態探微》，《湖北民族學院學報》1994年4期。

[5] 周興茂：《土家族的傳統倫理道德與現代轉型》，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

作 者：蔣長清，碩士，重慶長江師范學院音樂學院講師。

編 輯：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