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華
1957年劉少奇南下五省調研人民內部矛盾
○張建華
1957年,我國完成了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社會主義制度基本建立,社會基本矛盾發生了深刻變化。在這一年,也出現了一些不安定情況。社會主義改造的急促,經濟建設的冒進,新制度的不完善,工作中的粗糙,給經濟和政治生活帶來了一些緊張。日常生活用品和肉類、副食品的短缺,一些工人、學生和復轉軍人在生活、升學和就業安置方面出現了一些一時難以解決的問題。
對這些問題,一些地方領導采取了官僚主義的態度和做法,使一些地方發生了少數人鬧事的現象。不少黨員和領導干部,對這些問題思想準備不足,缺乏應有的認識。他們或用舊眼光看待新問題,把群眾的具體利益之爭,群眾的尖銳批評和少數人鬧事一概視為階級斗爭的表現,用簡單粗暴的辦法進行壓制。
怎樣認識新的形勢,如何處理少數人鬧事的問題,實質上成為如何正確處理執政黨同人民群眾的關系問題,成為執政黨如何執政的問題。就如何正確認識與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1957年2月,劉少奇帶領全國總工會、團中央和教育部的八名負責同志南下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廣東五省進行調研。
1957年2月18日下午,劉少奇在北京站登上了南下的專列。路上,劉少奇向調查組的同志講了南下之行的主題。他說:“同志們,我們要在一起工作了,從北方到南方,到干部中、人民中作調查研究。”他指出,現在有些地方發生了工人、農民、學生鬧事的現象。我們要好好地研究一下他們為什么鬧事,如何才能使他們不鬧或少鬧,對那些鬧事群眾采取什么政策。如果沒有正確的政策,勢必發生像“波匈事件”那樣的情況。
當天,劉少奇和調查組首站抵達河北省會保定。他在專列上聽取了河北省委第一書記林鐵和教育廳、總工會等領導的匯報。下午,召開部分師生代表參加的座談會,聽取學校教職員工和學生代表的意見,又向教育廳等調查了解教育系統的情況。同時,他派調查組的同志分頭前往滿城縣南馬村、東馬村了解農村合作社和鄉干部選舉情況、存在的主要問題和群眾的意見。他了解到河北省去年水災后,缺糧十分嚴重,工農生產水平差異大,農民有意見;學生升學比例有很大減少,學生和教員的思想極不穩定;在半年的時間里,先后發生24起工人罷工、請愿事件。
2月22日,劉少奇和調查組抵達石家莊。到石家莊后,劉少奇先聽取了地委、市委領導的匯報,然后召開了由工人代表參加的座談會,了解工人中的意見。第二天,他召開了由石家莊學生代表參加的座談會,了解學生中的思想情況。他聽取了石家莊基本建設部部長關于工人、學生中的14起鬧事情況的匯報,省公安廳關于獲鹿縣東營村合作社情況匯報,以及調查組同志關于老工人和學生的情況匯報。他還專門前往欒城縣賈村視察了農業生產合作社。
2月28日,劉少奇和調查組離開河北來到河南新鄉。新鄉地委、市委領導在匯報中談到合作社存在的問題。農村中20%~30%的社員對合作社能否辦好有懷疑和動搖。前不久還發生了一一六廠100多名工人鬧事的事件。劉少奇聽著匯報一言未發。隨后,他派調查組對此事進行調查,又找來一一六廠廠長和工人代表談話了解情況。劉少奇指出:“計劃大是中央負責,工作還沒開始就先招了人,這是沒經驗,沒吃過人多的苦,事情出了又不分清是非,進行壓制,這種處理矛盾的辦法是錯誤的,這不是什么反革命事件。”同時,劉少奇也耐心地開導當地領導:能勇于承認錯誤和改正錯誤的干部,會贏得人民更大的信任,實事求是作自我批評,不會降低我們的威信,只有認真吸取教訓,將來我們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
3月7日,調查組到達湖北武漢。3月10日,劉少奇在同武漢領導的談話中講,對人民內部的問題要從團結出發,經過批評在新的基礎上達到團結,同時亦要教育工人用此辦法對付官僚主義。人民如用對抗性辦法對付我們,我們亦先退一步,用非對抗性的辦法來處理。自己有錯誤即承認,以解決矛盾。要是非分明,相信群眾,人民是可以了解我們的。
3月11日,劉少奇特別聽取湖北省委第一書記王任重匯報大學教授提出的意見。湖北省長張平化談了自1956年以來發生的主要集中在武漢市涉及2000余人的33起工人鬧事情況。劉少奇指出,群眾鬧事的原因主要是領導有官僚主義。沒有官僚主義,即使群眾有過高的要求,一講就通了。不要把黨和人民群眾分為兩家,對立起來,不能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天下無不是的領導干部,否則群眾不服。長此下去,共產黨豈不脫離人民,蛻化而被推翻?黨、團、工會干部要和工人“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
3月16日,劉少奇在湖北省委擴大會議上作了如何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講話。他說:“要克服官僚主義、命令主義、尾巴主義,向群眾講真話。國家有困難,要翻底子,事前做好工作群眾就不會鬧,鬧起來后要注意,一要讓鬧,二不提倡鬧,三不可草率處置,不可輕率捕人、開除,關鍵要分清是非。”

3月19日,專列到達湖南長沙。在長沙的十幾天里,劉少奇聽匯報,看材料,找各界人士談話,到基層走訪。他先后同湖南省及長沙、株洲、衡陽等地方領導交談,夜以繼日地工作。22日,他與長沙市學生和教師代表進行座談。24日,他在湖南省干部會議上作報告,重點談了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分配制度,如何解決人民內部矛盾、上下級關系、基建的趕工怠工、宿舍問題、升學問題、城市建設、手工業的旺季淡季、勤工儉學、干部作風、等級制等問題。
3月29日,劉少奇抵達廣州。他連續兩天聽取廣東省委第一書記陶鑄的匯報。他再次強調:“階級斗爭基本消滅以后主要搞經濟工作。”
4月10日,在廣東省和廣州市直屬機關干部大會上,劉少奇專門作了關于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報告。他在講話中舉例分析了發生在廣東化縣的群眾抵制占房建麻風病院,警察開槍打死群眾的事件;廣州某化工廠群眾鬧事的事件;內港工人怠工等三起事例。他強調指出:群眾鬧事時,第一要分清敵我,絕不能把人民內部的問題當做敵我問題來處理。即使在群眾鬧事中確實混入了個別壞人,我們也要按照處理人民內部問題的原則,先把群眾的問題處理了,使群眾安定下來,然后再處理反革命分子的問題。第二要分清是非。因為所謂人民內部問題,主要就是一個是非問題,不能僅僅分清群眾方面的是非,更重要的是分清領導上的是非。承認了領導錯誤,然后才能去說服群眾,否則就解決不了矛盾,不能說服人民群眾,人民內部的問題也解決不了。有些即使一時壓服下去,過了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后,它還是要分清是非的。
2月18日從北京出發南下,4月11日又沿京廣線返程北上,劉少奇繼續同沿途各地領導同志談話,4月14日回到北京。
南下五省之行,劉少奇重點就人民內部矛盾突出的問題向各地領導干部進行了講解和宣傳。
從北京出發的路上,劉少奇對身邊工作人員講,由于我們是領導黨,什么事情辦不好,群眾就怪在我們身上。群眾怪我們的原因有兩條:一是我們有官僚主義,二是我們的政策有錯誤。當然,某些情況下,可能有敵我矛盾。對于鬧事,我們的政策不是高壓,也不是退讓,而是采取說服教育的辦法,要求正確就接受,不正確就解釋和批評。不要把提意見、告狀看做鬧事,群眾多說話是民主積極性的表現。發揚社會主義民主,反對官僚主義是好事,不是壞事。執政黨的干部最容易害的病,就是官僚主義癥。例如,不關心群眾疾苦,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高高在上,不了解民情,失職誤事,有的甚至壓制民主,打擊好人,如此等等。
在石家莊,劉少奇同地委、市委負責同志座談時說:“這幾天看了一下,總的印象是工人中問題很多,提了好多意見,講不完,積了很多問題,學生中間也有很多問題,提的問題很多,但歸納起來不多,大體分這么幾類,絕大部分是他們的切身問題,如生活問題,待遇問題,經濟問題。”“提出的意見都是人民內部的問題,你與我的問題,工人與農民,復員軍人與普通工人,老工人與青年工人,工人相互之間的問題等。絕大多數是群眾對領導的問題,是群眾對國家,對領導,對干部的問題。”“我們國家的矛盾,集中在人民群眾和領導的矛盾上來了,現在的矛盾,主要是人民內部的矛盾。”“人民內部的矛盾,即人們對領導,領導與被領導的矛盾。人民內部的矛盾突出了,階級矛盾、敵我矛盾降為次要矛盾了。這是我國的新情況。”“國內形勢已經變化,階級矛盾、敵我矛盾在國內基本上解決了,而人民內部矛盾生長起來了。舊的矛盾解決了,新的矛盾生長了。”
在河南鄭州,劉少奇在領導干部座談會和3月4日河南省干部大會上作報告中,明確指出,人民內部矛盾主要表現為領導機關和人民的矛盾,更確切地說,是人民同領導機關的官僚主義的矛盾。
在湖北省委擴大會議上,針對人民內部矛盾的突出和少數人鬧事問題,劉少奇指出,群眾鬧事的原因主要是官僚主義。群眾提出過高的要求,領導又有官僚主義那就糟了。他在分析了群眾鬧事的幾種情況后,強調領導要同群眾商量、討論,解決他們的問題,從團結的愿望出發,經過批評達到團結。
在湖南的干部會議上,劉少奇指出:“社會主義制度下的分配問題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反映了生產力跟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也反映了上層建筑跟經濟基礎之間的矛盾,這兩個矛盾是永遠存在的,過去存在,現在存在,將來存在。在私有制的社會里,這兩個矛盾主要表現為階級矛盾;在社會主義公有制的社會里,這兩個矛盾主要表現為人民內部的矛盾。”在我國,“所有制問題基本解決了,分配問題就大量地、突出地產生出來了”。“在基本的社會制度——生產資料的公有制已經基本確立以后,就要花很大的力量去注意解決分配當中的問題,不能犯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和宗派主義的錯誤,這樣可以使全國人民團結起來,高高興興,一心一意建設社會主義,發展生產。”
在廣東省和廣州市直屬機關干部大會上就人民內部矛盾講話中,劉少奇指出:“生產關系與生產力之間的矛盾突出表現在分配問題上。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之間的矛盾突出表現在主觀主義、官僚主義、宗派主義問題上。這些都表現為人民內部矛盾。公私合營以前,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矛盾曾是國內的主要矛盾,但是這個矛盾已經基本解決了,現在應該講人民內部矛盾已經成為國內的主要矛盾。”
為教育各地干部避免脫離群眾的危險,劉少奇反復向他們強調,共產黨要得民心。他說,民心向背是黨和國家興衰的標志,要得民心,必須克服官僚主義,當好人民群眾的公仆。我們目前的情況怎樣呢?主流是好的,有的不那么好了,成了老爺,把人民群眾當做仆人,自己還不知覺,這是很危險的。

在五省調研中,劉少奇重點了解河北正定地質干校學生游行示威、河南新鄉一一六廠工人鬧事、廣東化縣群眾鬧事等幾個典型事件,提出了解決的方針。
針對“正定事件”指出,共產黨要講道理,領導要講道理,道理要讓群眾信服
正定地質干校是地質部設在石家莊正定縣城的一所培養一般地質干部的學校,由于1957年國家緊縮編制,該校應屆畢業生不能按原計劃如期畢業分配工作,加之學校領導和教師對上級指示中的具體問題的傳達解釋含混不清,說法不一致,使得不少學生認為學校不是放寒假,而是有意遣散他們。于是發生學生上街游行,并造成列車在正定車站受阻停車長達12小時。
一到石家莊,劉少奇就派人去正定地質干校了解情況。在石家莊,劉少奇聽取了關于“正定事件”的匯報后,明確指出:“正定事件”不是反革命事件。對這一事件發生的原因和教訓,他對當地領導和校領導進行了批評:正定地質干校開始辦就不妥當,名字叫干校實際條件不具備,是個訓練班。一下子把幾千人搞來就許愿,應當老老實實向群眾講,十分條件要講八分,困難要講夠。針對“正定事件”中暴露出的思想政治工作薄弱的問題,他指出:“個人利益大家都有,這是正常的。但過分強調個人利益就成了個人主義。國家利益是個人利益的集中,要強調個人利益服從國家利益。”學生鬧事不好,但不是沒有道理,要分清是非,首先分清領導的是非。共產黨要講道理,領導要講道理,道理要讓群眾信服,做人要挺起腰桿來。學生中錯誤是有的,但不是主要的,現在看來還不是反革命事件,起碼沒有查出反革命。學生做得不對,犯了錯誤不是大問題。允許犯錯誤,允許改正錯誤。服從說服,服從道理,不服從壓服,不允許壓服。要緩和緊張局面,做些團結工作,轉彎子要細,不要把人民內部矛盾弄成敵我矛盾。
在劉少奇的指示下,“正定事件”的善后工作得到妥善解決。
針對新鄉“一一六廠事件”指出,如不講清道理,我不相信你們鬧得比他們文明
新鄉一一六廠是二機部所屬的國營工廠,在抽調一部分工人到條件簡陋的五金合作社工作時,未講明情況。工人去后認為受到欺騙,包圍了廠長,并聯名上告,反映到最高檢察院、人民日報社及二機部。
劉少奇來到新鄉,在聽取關于“一一六廠事件”的匯報中指出,原來計劃大了,人找多了,計劃造大了不能怪廠長。我們沒有經驗犯了一點錯誤,犯了錯誤是難免的,以后要深刻吸取這個教訓。教訓在于不能過早地把人招進來。假若不招人,只是計劃大了點不要緊。把菩薩請來了,請走即鬧。人都一樣,把你們請出去也會鬧。如不講清道理,我不相信你們鬧得比他們文明。一一六廠人多,五金社缺人,原則上可以調,問題在于辦法不對,不講清楚就送出去,送走人就把門關上。如果辦法好,五金社條件苦一些可以去,而且是高高興興地去。但你們這個辦法他們不去。這次輸送工人前把五金社說得如何如何好,你們許了愿,他們就叫你們兌現,不能把條件講得太好,辦不到的事情無論如何不能講,把條件講得差一點倒比較好。
劉少奇又說,調動工作時沒有講清楚,他們說你們是欺騙,是一一六廠領導官僚主義。我贊成他們的批評,是帶一點欺騙性。開始用那樣的方式送走就是不對的,送走了不叫回一一六廠,這是錯了不認錯,將錯就錯,事情就是這樣鬧起來的。廠長去了把廠長包圍起來,他們要求開大會,寫信給市委,給最高檢察院、第二機械工業部、人民日報社,沒有一點錯。要求回一一六廠,沒有理由不讓回去,圍你們一下也不算犯法。他們沒有打人,沒殺人,沒放火,而且是自己的工人,我想這沒有錯。他們也沒有游行,沒有罷工,他們小心謹慎,提心吊膽,有心事還照常上班,紀律很好,廠長、市委不檢討,而是他們檢討。要受害者檢討,處事不公,人心就不服。
劉少奇接著講,再開大會應當改一下口氣。開始沒講清楚去的地方的條件,要承認這是領導錯了,要強調自愿,愿留則留,愿回則回。說明他們未犯錯誤,不要怕,不要他們檢討,我們有錯我們改。對人民不要耍花樣,要一是一,二是二,要吃老實飯,吃花樣飯越吃越糟。這回是夾生飯。回爐做好了,就是真正做了思想政治工作。領導上犯點錯誤是難免的。用對敵人的辦法對待自己人要犯原則錯誤。反革命常常利用我們的錯誤,以代表群眾利益的面貌來煽動群眾鬧事。任何鬧事都有好處,就像好事也有壞的一面,不這樣官僚主義就不會克服,不這樣市委、二機部就不會來人。這樣可以教育群眾,也可以使我們進步。
根據劉少奇的指示,新鄉市委和一一六廠、五金合作社召開職工大會,向群眾作了檢討。經過做工作和本著自愿的原則,調過去的工人多數留在了五金合作社,少數返回一一六廠。

針對“化縣事件”指出,這是“人為地、主動地把非對抗性矛盾變為對抗性矛盾”
在廣東,為了向當地領導說明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應當采取的路線,劉少奇特別對“化縣事件”這一在基層中具有一定普遍性的典型事例作了分析。
“化縣的麻風病防治委員會在化縣的一個地方蓋麻風病院。未蓋之前,與群眾商量,群眾不同意。縣政府不管群眾是否同意,就硬要在那里蓋一所麻風病院。開始蓋時,群眾就不滿意。今年3月下旬,化縣縣委書記、公安局長同群眾談話,群眾還是不同意,他們扣留了群眾三個代表,其中有黨、團支部書記和一個轉業軍人,這樣群眾就更加不滿意。有400多人在一個合作社主任的領導下,把麻風病院的房子拆掉,并把干部的衣服也扯爛了。化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帶了八名警察,在現場開槍打死打傷人。這是一種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辦法?這種辦法好不好?一開頭群眾不同意在那里蓋麻風病院,為什么一定要蓋呢?別處就找不到地方?已經蓋了群眾還是不同意并且派代表來交涉,為什么要把他們的代表扣留起來呢?有什么權力把他們的代表扣留起來呢?公安局長和縣委書記是根據哪一條法律?”
“為什么可以把群眾的代表,黨、團支部書記扣留起來?就是我們的干部感到自己有那個權力,你不聽我的話,我就可以把你扣押起來。這種態度很不好,是離開了我們黨的尊重群眾、做人民勤務員、為人民服務的作風。因為群眾開始就不同意,后來還不同意,你又扣了他們的代表,他們沒有辦法。為什么不拆房子呢?群眾拆房子也不能算什么犯錯誤,因為他們沒有辦法才這樣做。其實,對于群眾要拆房子的問題很容易解決,只要派一個人去,向群眾說:你們不愿意在這里蓋麻風病院,現在就不在這里做麻風病院了,房子可以做別的用,你們不要拆了,房子留給你們住,他們就會不拆的。群眾把干部趕走,扯壞了衣服,可是沒有傷人,是沒有犯罪的,而我們公安局派去的警察卻開槍打死打傷了群眾。所以說,這件事從開頭,到中間,到最后的處理,都是錯誤的,是不妥當的。人民內部的矛盾,本來沒有那么緊張,不是對抗性的矛盾,是可以和平解決的,可以采用小民主的辦法解決的。但是,我們卻有意把這個矛盾弄成對抗性的,人為地、主觀地把非對抗性矛盾變為對抗性矛盾。”
社會主義改造的急促和粗糙,合作化運動的冒進,影響到分配關系和群眾的利益,也引發了人民內部的矛盾。劉少奇在各地調研中,特別注意從調整生產關系入手,促進生產力的發展,滿足人民群眾的利益需求,從根本上解決人民內部矛盾。
在保定滿城縣,劉少奇聽前去農村調查的同志匯報說,農民最不滿意的是一年下來,把富裕隊的糧食一車一車往差的隊拉。老百姓心中不滿但又不敢反對。平調糧食引發了社員與社、隊,隊與隊之間的利益分配糾紛。聽到這些,劉少奇說,這就叫人民內部矛盾啊。合作化以后,集體內部,集體和上級之間,這個集體和那個集體之間,人民內部有矛盾。從你們的反映中間就可以看出來,這些問題需要我們很認真地對待,很好地解決。
劉少奇注意到農業社會主義改造中一哄而起辦大社引起的問題。在河南新鄉,他聽地委負責人關于合作社生產情況匯報時,對新鄉地區實行的包工包產到隊固定三年不變、超產獎勵的辦法非常贊同。他指出,包產三年,農民有奔頭,奔明年,奔后年,人總要有個奔頭才好。實行這個辦法,這也是農村生產關系的一種調整。基本的所有制已經定下來,基本不變,但不是生產關系中的一切都不變,事實會有變動,主要在分配制度上變。分配制度也是生產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分配制度一搞好,農民就有奔頭了,積極了,就能促進生產力的發展。分配制度不合理,就會阻礙生產力的發展。社會主義社會要經常注意調整分配制度。包產三年不變,就是調整分配關系,這對生產的發展關系很大。
針對辦大社出現的比較多的問題,劉少奇指出,現在大社是辦多了,有少數大社當典型可以,但普遍辦大社就有問題。生產單位、經營單位、分配單位小一點,人們看得見,社太大了與落后的生產力不適合。生產力只是那么個水平,就適宜于生產單位小一點,特別是分配單位小一點好,太大了則生產關系超過了生產力。包產到隊,分配單位縮小,有利于鞏固集體所有制。
對“兩包”辦法作出的暫行規定,劉少奇覺得不合適,他擔心會引起農民不安。他說,到了實現機械化時再來說要不要這個辦法,你現在如果說它只是暫時的,農民就會不安。拖拉機沒有來,沒有大的水利設施,就不要講變。劉少奇舉例說,根本的問題是小農經濟生產工具沒有變,小塊經營,干部群眾都有經驗。一下子搞得太大,特別是把窮村富村搞在一起,有許多不合適。分小點,適當分權,有點自主權,適合于歷史習慣,適合于人的管理水平,適合于生產工具,適合于生產力。這一點是可靠的。三年不變是有條件的不變,也就是說不是無限制的變,要有相對的安定性、固定性。農民要求這個。劉少奇要新鄉地委明確告訴農民,三年完了,再搞三年。
劉少奇還對資本主義工商業和手工業的社會主義改造中出現的問題,提出了解決的意見。在廣東,他聽取工作匯報時指出:“國營商業部門機關化、官僚化,不根據實際情況辦事,私營小商販做生意能賺錢,國營商業為什么就不行?”國營商業應當放下架子,向私商小販學習,采取一些靈活的辦法。例如下鄉采藥、晚間營業等,搞好對市民的蔬菜供應,國營商業能讓群眾方便地買到又便宜又新鮮的蔬菜,才能顯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
劉少奇指出,自由市場對我們有利,可以暴露我們的缺點,補充國營商業的不足,方便人民。社會主義搞計劃只能搞大的項目,凡我們計劃不到的,自由市場可以鉆空子,這可以使我們發現問題,逐漸把計劃工作做得周到一些。自由市場開放,可以使經濟生活組織得更好一些,計劃經濟更完善,有多樣性。他指出,社會主義國家經濟計劃組織得不好會阻礙生產,搞得好會促進生產。社會主義經濟計劃,只能計劃那幾類,而不是幾十萬種,如只強調計劃性,就會擠掉靈活多樣,變得簡單、呆板。他提出要做到計劃性、多樣性和靈活性相統一。一是要學習和利用自由市場靈活、多樣的特點;二是在國家計劃之外,各地區、各部門要有各自的計劃。計劃有好幾十萬項,我們不能全包……自由市場開放,可以使經濟生活組織得更好一些,計劃經濟更完善,有多樣性。針對廣州出現的“地下工廠”,劉少奇指出,“地下工廠”值得研究,要研究它們的經驗,研究它們為什么能賺錢,研究它們的經營方式。
劉少奇還指出,稅收是調節經濟生活、保護生產、保護社會主義、限制資本主義的武器,不會掌握原則、對社會主義沒有熱心的人是搞不成的。稅收不是簡單收幾個錢的問題,首先是考慮生產,其次是調節人民生活。要由有眼光的人去研究,必須多方面考慮,片面性會出毛病。
從北京到廣州,從廣州到北京,近兩個月縱跨五個省,往返八千里。劉少奇的南下五省之行,就如何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作了大量的調研,對執政黨自覺地為民執政,靠人民執政,進一步改善和提高執政能力產生了重要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