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么快就能第二次來到閬中。第一次是今年春上,參加重慶書展簽名售書活動后,我慕名來此專訪。第二次則是因為大型歷史紀錄片《風云三國志》的拍攝,我帶著攝制組來拍閬中城里的張飛廟。
地與人是一樣的,有些地方你去過很多次,但總不能給你留下什么印象,有些地方只需去一次,就會給你留下終生的記憶。閬中便屬于后一種。
張飛隨劉備入川之后,被派到川北鎮守,駐節閬中。直到公元221年被部將范疆、張達所害,他生命中最后的六年,便是在閬中城中度過。走在閬中古城的石板路上,看到沉沉夜色中的朦朧燈火,我禁不住生出疑問,像張飛這樣烈火一般燃燒的人,如何消受閬中的這份優雅與安謐?張飛的橫死便是因為他的粗魯與暴躁,但他的性格顯然沒有成為閬中的品質。張飛死后,閬中還出過四位狀元,二百多名進士。因此可以說,錦心繡口、文采風流才是閬中固有的特性。
第一次來閬中時,認識了幾位生于茲長于茲的文化人。其中有一位叫湯勇,乍一聽這名字,與張飛的名字一樣充滿武氣,再看他的個頭兒,一米八幾,粗粗壯壯的,比張翼德或許還要生猛。但開口說話,慢條斯理,又似乎是泡慣了茶館的閑雅之士了。這次重來閬中,湯先生送給我一部他的新著《每天給心靈放一次假》,單看書名,就引起我的興趣。是夜,于嘉陵江畔的旅館里,我隨便翻閱,便覺得湯先生的文章寫得機智。他選取古今中外許多小故事,來說明給心靈放假的種種好處。讀完后,我的感受是,這種文章出自閬中的作者,實乃是鄉風滋潤的結果。
常言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草原養駿馬、天空養雄鷹、江南養美人。這山環水繞的閬中城里,養的便是湯勇這樣養心養性的文人了。湯先生并非專業作家,而是公務員的身份。援筆為文乃是他八小時之外的愛好。他說,寫一點小文章,亦是給心靈放假的一種方式。
講求生活質量,現在已是國人的熱門話題。大凡某一個話題熱了起來,一定是這方面出了問題,需要引起重視了?,F代人的生活,若從物質層面來說,比起二十年前,可謂有了質的變化。但其精神生活,則陷入新的困窘。過去的困窘,是由禁錮而產生;現在的困窘,則是因為誘惑太多而產生。一旦社會給人們提供了多種選擇,則人們的精神便很難抱元守一了。所謂浮躁,乃是因為心靈中的奢望太多,為滿足這些奢望,晝夜胡思亂想,身體像打了激素,老是安靜不下來。如此心志迷妄,人的情緒怎能正常,精神如何健康?所以說,一個奢求太多的人,不要說給心靈放假,就算不給心靈額外增加負擔,已算是萬幸了。
那一夜,小酌兩杯之后,湯先生陪我到一家茶館里坐下,一邊品茶,一邊品賞川北的皮影戲《張飛審西瓜》。茶館里落座的人不少,看他們喝著茶、嗑著瓜子,望著皮影的那副陶醉的樣子,我不禁感慨,這些茶客,正在給心靈放假?。?/p>
是夜,回到旅店后,湯先生要我給他寫字留念,我想了想,謅了四句:
秋光濃處有輕寒,
翠滿樓頭玉滿灘。
若許心靈能放假,
閬中城里作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