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之趣（外一章）

■唐元峰

布衣之趣（外一章）

■唐元峰

布衣亦平民，短衣舊帽，穿戴簡樸，藏幾分書卷氣。

布衣居短室，傍書櫥，擁閑書一地，散雅玩半屋。有朋客來，必賞詩文，詩文宜古，誦來可蕩胸中之濁氣，吟哦之聲，以不擾鄰為度。

架上橫豎陳書，雜亂無章，乍瞅繽紛可愛。喜愛舊書，舊書可靠，無臭蟲（錯別字）掃興，可放心不受愚弄；桌上置酒盅，盅宜小，可以與朋客頻舉，茶酒不拘，以放懷為好。小酌時，可以邀淺醉，淺醉時宜網游，此時看他人博客，能哧哧笑，趣盡方休。

居所門前宜植柳，柳樹春天最先綻綠，秋天最后落葉，綠的時間最長，三五年樹干如掾，柳絲垂綠蔭，清風徐來，如仙人裙袂輕拂，鳥兒啾鳴，讓人深感寬慰，覺得尚存一息自然的機緣。

窗下宜栽花，花應以蘭花為主，因蘭花幽香，能凈化空氣。現在空氣中雜質紛飛、毒謬流傳，栽蘭花可作陣地戰和阻擊戰，雖一人之力很微薄，但大家都來栽種蘭花，定會驅除毒穢之氣，讓幽香之氣在人間習習盡吹！

常在雨中撐傘漫步，聽雨打禾葉，心癢欲樂；看燕翅翻飛，更覺天高。穿過草叢，會驚起飛蟲一片，偶遇綠頭大蟲，甚珍愛之，因為不知明天，它會蛻變成何等美麗的蝴蝶來，倘幸運，說不定會一睹那“會飛之花”的絕美呢！

冬天雪后，可沿房前屋后，尋覓那雀爪文痕，嘆天下萬物，都生難活且不易，遂尋一石臺，掃去浮雪，傾碎米二斤，供其充饑，眼見雀兒呼朋引類，幾十只飛來大餐，一邊口中叫苦，一邊心中溫熱。

與人交，至淡，唯好友懂其味。手中無權，自有清風縈門，而無朋黨亂性，進門不用防有仇家暗算，出門不必擔心賊人光顧。午間小睡，照樣鼾聲如注，晚上掌燈，依舊茗茶洗塵。

有三五好友，聚時談天說地，論及世道人心，已無憤怒，只有揶揄和自嘲，如殘墻補遠山，如蛛網盤虬根，靜觀其變。讀書寫字，已虛火去盡，偶落閑筆，也少有示人。

常常奇怪，天天看電視，為什么沒有徹底傻掉？常驚詫于變幻多端的世界，那些全速奔跑的人，真的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布衣乃草根一族，卻暗自擔當，面對國運民生，深懷憂患，常自笑一介草民，卻學螞蟻緣槐而不卻步，終因深信：通過大家努力，民生民主會日漸善美。

庚寅之春，布衣淺笑著，想起梅特林克的一句話：你我相知不深，因為我不曾與你同在寂靜之中。

淘書之癢

記得有人說過：如果你什么也買不起，那就買點書吧。我覺得這句話十有八九是對我說的。

不過，尋書本身，就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論是臨街鬧市之書樓，或是偏路狹閭之冷攤，你盡可以移步如儀，徐徐踱去，繃面、瞇眼、弓腰、抻瘦頸足尺二，一路細啄，雖累而不覺，偶有所獲，欣喜非常。

先哲金圣嘆說人生快哉有三十三種，于今看來，至少少尋書一則。

大學時代，書價穩定，且那時人心頗淳厚，所出書籍，或古或今，或纂或譯，極少唬人，況裝幀簡括，頁如柔風，不乏存留之佳品。但那時我一介書生，囊中無幾，是不敢奢侈于書們的。僅有一次，我的一首詩歌在一家全國著名詩刊發表后，又獲了獎，我們幾乎全班同學去街頭小撮了一次，我用余下的獎金，訂購了一套精裝本的《莎士比亞全集》，這部書，現在就挺在我的書架上。

這種窘境，原以為畢業即會終止，誰想畢業之后，恰逢書價瘋漲，從無書市盡興之舉。況逐年而來，好書難尋，唬人的書卻比比皆是。人唬人，難忍；書唬人，則更難忍！

那時逛書店，偶遇好書，把手翻閱，久不思釋，有時咬牙購下。也有時因購書價過高，只好恨恨半晌，歸璧架上。朱熹切凍粥以苦讀，我還沒癡迂到那種程度。

讀過幾篇買書的妙文，字里行間，似見那引頸彎腰的同類，倘佯于冷攤舊攤之側，似漫不經心，時罔顧左右，然一旦淘出金來，則忘形于長街，撕破斯文相而不覺愧，讀來濡染于心，欲效仿之，可惜在我們這個城市，儒氣難臨，還沒有這樣的冷攤舊攤。

記得還讀過一名家傳記，上語“雖貧困，好讀書”，心中嘆服，只是后來才聽說，他并不貧困。迷惑之后，我才慢慢悟到：其實貧困也有差臺冰箱電腦和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的區別，也有為了撒嬌，而說自己貧困的，其實未必！

圣訓曰：富而后方能雅。直到今天，我才深知這話是不錯的。我有一同鄉，經商致富，一日跑來，讓我開列一長長書目，好去充填其新制的書柜，我知道，即使打死他，他也不會去讀它們。

今天，我已不再為買書而愁錢了，只是已沒了買書的興致。我去過許多領導要人的辦公室，那里無一例外地排著巨大而氣派的書柜，望著那書柜里一列列著名的文字，不知為什么，我的心里充滿了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