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花瓣瓣（詩歌小輯）

■唐光玉

■劉智凱

■楊勇

■朱雀

■劉瓊

■李廣生

■王秉

■謝杏文

■張梅

■湯儒勤

心花瓣瓣（詩歌小輯）

石油老人（外一首）——為玉門油田建礦七十周年而作

■唐光玉

昨夜，山上下了一場大雪

我猛地發現玉門油田老了

井架掛滿了白胡須

七十年前，第一個采油人馱著夜色來到戈壁灘上

點燃一堆篝火

駱駝隊圍起一個毛茸茸的

還在呼吸的

臨時城堡

玉門油田在這個黃昏呱呱墜地

如今他有那么多子孫

兒子輩的克拉瑪依

兒子輩的大慶

孫子輩的華北油田

孫子輩的大港油田

重孫子輩的南疆塔里木……

中國的石油已有一個大家族

玉門老人說

該照一張全家福了

采油隊長說

巴掌大的雪花

把祁連山砸了一個坑

石油潺潺地滲出來

貝殼潺潺地滲出來

能管住山頭的采油隊長是父親

能管住地下的采油隊長是母親

采油隊長上井不打手機

摸摸幾個小伙的頭

那是一串非常熟悉的電話號碼

隊長吃飯喜歡咬頭蒜

嘴里有蒜味

水中的沙味堿味就淡了

山里艱苦

有時候一場風能吹落十幾個月亮

采油隊長喜歡噴濺出來的帶地球體溫的那種

年輕的原油

如果噴在臉上，隊長說

不用擦

那是我們隊最好的商標

石油翻譯（外一首）

■劉智凱

那些火的語言

我已經讀寫得準確而又熟練

在加熱爐與石油會晤時

我上崗做個同聲翻譯

我的譯文

不斷地豐富著火的內涵

怎樣激情地蒸騰

怎樣快樂地回旋

怎樣催化著裂變

怎樣重組著還原

一篇流程的報告

一如我人生的履痕

隱約在理想與現實之間

從平凡抵達輝煌

從接受抵達奉獻

就很自豪地說著煉廠和石油

感悟黑色蘊藏的哲理啟迪

黑色的夜晚孕育了朝陽

黑色的石油誕生了火焰

讓一顆顆黑色的眼睛

找到了光明

也很詩意地聯想

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的王子

在這雄偉的煉塔的殿堂里

與思戀的火

緊密相擁

煉廠星空

喜歡在夜晚仰望星空

看星星遙遠的問候

在眼睛里點燃一豆螢燈

那是剛剛好的亮

因生命有一片言語不清的憧憬

無論身臨芳馨的原野

無論漂泊寂寥的海洋

無論窗前樓臺

無論廣場郊外

也無論暢想是漫天無際

也無論遐思是風影無痕

天與地相望有約

安寧如夢

走上一顆星星的路程

當仰望的視野

被一縷油香牽引

彌漫上煉塔擎起的夜空

在這種高度

光芒是要發散著穿越

明亮一種姿態和特征

讓心與爐火的律動

為夜班人不眠不倦地閃耀

我們這樣的夜晚

仰望著煉廠的星空

一顆顆螺絲釘一樣的光環耀斑

從火紅的爐膛中升起

聚合并堅守成一個璀璨星座

戈壁人

■楊勇

一

讓血液溶入準噶爾的東部

在生命的禁區

揮動信念的筆

捕捉曠野中流動的

每一個關于石油的文字

感知地層的脈搏

用腳步踏出的聲音

教石頭說話

在遠古地帶

是誰坦蕩的目光

曾注視過荒原的云

變幻著季節的圖形

降成春天最高貴的雨

飄作冬季最圣潔的雪

選擇奔波的方式

與高天的鷹同行

在望盡風沙之外

戈壁人的身影

正化為一種精神

延伸于大西北的每一方土地

二

躲過季節的空虛

當期待了千年的黑雨

噴落荒原

我們掘開枯竭的地層

埋下承諾的種子

與長空的鷹一起守望

而每一束陽光的普照

都讓我們

相信希望的產生

臨風的語言

化為粗糙的頑石

聚積所有的熱情

原始的戈壁邊緣

誰悠遠的笛音

曾劃過時空

在最虔誠的耳旁響起

神話消失的時代

我們揮動生命的旗幟

于準噶爾的腹地

揚作人類的奇跡

寫詩的女人（外一首）

■朱雀

她愛黑土地

她說它肥沃而充滿靈性

她愛藍天

她說那里純凈可以飛翔

飛翔的時刻

她寫詩了寫她的夢想

飛翔的高度

云朵的馬鬃

風的鼻息

草原上綠草排列的野花

天地間的乖孩子

空蕩蕩的早晨夕陽斜下的

黃昏以及

夢境后的黎明

她寫歡笑她寫哭泣

淚水是她身體里沸騰的溫度

她寫詩

左手絕望

右手拯救

云淡風輕

晨曦里寫詩女人

她寫出了人生的低吟和鳴唱

天空里寫詩女人

絕望的性靈有了生命的高度

女人的情愫

誰在二月來臨

寒風凄凄吹下了她的眼淚

紫羅蘭甩去黑色斗篷

誰用深邃的眼神望她

巨大的身影覆蓋她的空間

吞她身體里的斑斑憂郁

讓她隨你去

遠離風雨遠離曾經的傷痛

她小小的手掌

有神奇的力量

展開盡可做綠色的小傘

相信你，便穿越你

■劉瓊

在沙漠腹地，我們如此奢侈，我們相互飲醉

我們相互望著，像一株又一株梭梭草

想遠遠離開，又想慢慢靠近

此刻，你眼里白云翩躚

柔風徐徐……

親愛的，這些都是我安置在你眼里的

我隨你來，白云隨你來

我溶化于白云

反正我飄逸，風一樣的情緒

注定的輕，隨你去

更遠的遠方

我沿細沙游走

你穿越沙海，在風沒起的時候

你說荒無人煙，我卻說世外桃源

紅柳在沙漠里開細碎的花，她們

一邊綻放一邊私語

我收起欲折的手，怕觸碰到暗門

通向遠古的樓蘭，有眾多美女走出

怕你眼花繚亂，怕你應接不暇

我順滾燙的沙子行走

像一首詩，纏綿而復沓

夏日的風還在升溫，踏著韻律

所有的荒寒和頹廢都有節奏地消失

陽光溫暖魅人……

我瞇著眼，像一條折射的光輝

欲要到達你，而到達天堂

梭梭在我們身邊開奇異的花

那些歡悅的顏色……

讓我們望著望著，就忘記了時間

甚至忘記了死亡

沙漠無際，再怎么明媚的平坦

也一定隱藏著什么

遠處的山丘有小小的豁口

一株梭梭柴的根下有小小的黑暗

暗處，有你腳落下的聲音

遠望沙梁和天的盡頭

那些云，和我們從哪里而來

并不需要指引和愛撫

那些微不足道的事物

就要占領了整個沙漠和天空

我將率領所有的植被

等待穿越……

她們此刻顏色碧綠，很美很迤邐

她們從天空而來，被神親吻過

你在那端等我，眉眼都是笑意

正午的沙漠，如煉獄般滾燙

而我毫無遲疑

親愛的，相信你，便穿越你

村莊（外一首）

■李廣生

吆喝牛馬手扶犁杖

揮舞鞭子揮舞鋤鐮

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陽光燦爛山花爛漫

一茬茬的莊稼前仆后繼

被孕育被撫養被消化

成為希望成為營養

我年輕的父親母親

目光如炬胴體發亮

青春的額頭汗如雨下

他們身后的壟溝里幾個灰頭土臉的小家伙

正咿呀學語茁壯成長

我慈愛的村莊煙霧繚繞

三三兩兩的老人手搭涼棚

暮歸的羊群打著響鼻

從村口蜂擁而過

一群吉祥的鳥兒振翅高飛

斜向夕陽

八月的稻田

汛期已至

雄渾的松花江水萬馬奔騰

驚濤拍岸卷起千層稻浪

農人的腳步

擱淺在季節的深處

遠處炊煙裊裊

歪歪斜斜的暑氣

正日漸消退

唧唧喳喳的燕子上下翻飛

一場大雨

正在村口翹首以待

隱隱雷聲中烏云四起

一個荷鋤的農婦

鬢插野花

一雙白白嫩嫩的腳丫

在清清涼涼的稻田里

驚起蛙聲一片

桃園農家

■王秉

是那一片茂密的、低矮的桃樹林

徹底打開了落日的金色夢想

有一農家飯店

是粗布短褂的模樣

它靜靜地打開《桃花源記》

搭起了草棚大門

用茅草、松樹蓋起了土坯房

院子里飛來飛去的

盡是東晉時期的土柴雞和野鴨子

這些碧綠的桃樹啊

棵棵在陶淵明的文字里呼吸和成長

隱居在《桃花源記》里的自然風光啊

穿越兩千多年的長空

來到今天十分清爽的夜晚

盡顯內心的恬淡和自然

請傾聽

在這個如詩如畫的農家院落里

蕩漾著陣陣晚風的清涼歌唱

歌唱的聲音

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詩句

怎么也撇舍不下意味和深長

還有那桃林深處的風的呢喃

在無時無刻地改變著

土灶臺里飄出炊煙繚繞的方向

我與你

■謝杏文

我

狂風裹挾著無數沙礫漫卷而來

大地失魂落魄地搖晃

我的信念踉蹌了幾步

又堅定地站在溝壑之中

那微微顫抖的枝蔓

固執地沿著風沙離去的方向

要長成一片泱泱綠洲

我多么熟悉這里

戈壁，芨芨草，井架，徹夜轟鳴的鉆機

我無數次仰望浩渺的天空

看著看著就喚出了黃昏

漸漸消瘦下去的視野

使我安睡在時光編織的花叢里

五年哦，我在曠野沙沙的戈壁躺成了一口井

做了多少有關南方海濱的夢

于是撥打手機，傾聽那遙遠的半生叮嚀

直到回家的路延伸到滿是沙塵的腳下

你

你知道嗎黎明在五更起身

采油的人卻一夜無眠

盡管帶著疲憊倦怠的血絲

卻笑得陽光灑滿一地

請你不要出聲

讓他們枕著破曉的曙光睡一會兒

白天的夢里，星光四處流溢

那是一堆永恒的篝火

把氣若游絲的燈盞，緩緩點亮

你知道大河的奔流不在于平靜入海

你知道一滴水珠也閃爍光芒

請你不要發笑

這是一個世人畏懼前往

他們卻無法離開的地方

你無法相信

是他們的一天減慢了落日的沉淪

我愿是一塊木頭

■張梅

我愿是一塊木頭

裝在橋上成為憑欄

讓你倚欄遠眺

萬千風景盡收眼底

我不是你的風景

但我是你的支撐

我愿是一塊木頭

雕琢成你手中的曼陀鈴

讓你擁懷而彈

引誘那張嬌艷的臉俯窗探看

我不是那姑娘

但我托付著你的心聲

我愿是一塊木頭

被你稀里糊涂地帶回家掛在墻邊

靜靜的夜黑黑的夜深深的夜

侃侃而談的味后知后覺

你否認我是你的知己么？

而我卻會見證一顆心的終結……

蒲公英（外一首）

■湯儒勤

蒲公英

露出久違的小臉兒

窺視迎春花的芳容

嚴冬剛剛走過

春寒還沒全部撤離

你在往事的路旁

用沉積已久的淚水

企盼江河涌動

呼喚柳條放青

布谷鳥在遠處亮嗓時

不但會喚醒那經冬的土地

也會掀動你的衣裙

讓你歡跳在春的喧鬧中

我深信

碧翠欲滴的日子到來時

你會以生命的金黃作證

用潔白的絮語

向高天厚土稟報忠誠

迎春花

其實

這已經不是秘密

我的心動總是在

與迎春花切切私語

一滴雪水點動

一棵小草的出生

我心

就和那金色的笑臉相迎

油菜花照亮中原大地

迎春花就開始呼喊北國柳綠桃紅

大樹柱地擎天

迎春花年年

黃透五谷豐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