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達國家主權債務風險增大及其影響

■ 王 東/文

發達國家主權債務風險增大及其影響

■ 王 東/文

處于21 世紀第二個十年，面臨中日邦交正常化40 周年和中務信用危機在歐元區蔓延，受到金融危機沖擊后的歐元區又陷入了另一場危機中。歐債危機還未緩解，隨后便是英國、日本和美國等主要發達國家主權信用問題的浮出。盡管，目前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普遍存在的主權債務信用風險還未向全球大面積擴散，只是在發達經濟體內蔓延或消化，也沒有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來得那么猛烈，但其嚴重性以及潛在的風險隱患不能不令世界各國和各界深感不安和擔憂。對此，不僅發達國家需要認真應對，防止危機的進一步擴散和惡化，避免以主權債務為形式的新一輪金融危機在全球蔓延和深化；同時，包括中國在內的新興經濟體也需要提高警惕，防范發達國家主權債務風險釋放的外溢或是通過其他形式轉嫁危機。

發達經濟體債務問題不容忽視

全球金融危機陰影還未散盡，由于歐債危機和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主權債務信用問題涉及層面不斷擴大，債務風險也在持續聚集，主權債務危機被普遍認為是“后金融危機時期”發達經濟體突出的問題。最終，發達經濟體的主權債務危機將如何演化有著諸多的不確定性，越來越受到國際社會和各界的關注。

2010年伊始，隨著希臘主權債務違約風險的出現，主權債務信用危機開始在歐元區國家持續蔓延和深化，導致各國人人自危，繼希臘之后愛爾蘭和葡萄牙主權債務危機相繼發生，就此，主權債務危機成為歐元區難以擺脫的難題。2010年希臘和愛爾蘭債務危機發生后，歐盟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 啟動了總額7500億歐元的緊急救助機制，以幫助希臘和愛爾蘭渡過難關，降低主權債務違約風險。盡管，歐盟和IMF啟動的救助機制暫時緩解了希臘和愛爾蘭債務違約風險的壓力，但事與愿違，2011年5月間希臘又一次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標準普爾將希臘的信用評級下調至“垃圾級”，希臘則需要第二輪救助，債務重組的猜測和傳聞也隨之而來。此外，葡萄牙也沒能避免救助厄運，到了2011年5月債務形勢驟然緊張，還債同樣迫在眉睫，被迫向歐盟和IMF求援，葡萄牙成為繼希臘和愛爾蘭之后又一個需要救助的國家。不僅如此，此時的西班牙、比利時和意大利等國同樣也存在著較嚴重的債務違約風險和財政問題，都不同程度地與希臘、愛爾蘭和葡萄牙處在同一困境。一些學者認為，如果歐元區主權債務危機蔓延趨勢不能得到有效遏制，歐元區核心國家有可能被拖下水，甚至有人預言歐元區主權債務危機的深化最終有可能導致歐元“崩潰”。 除此之外，英國政府為應對金融危機不斷大量發行國債，導致政府的國家債務進一步攀升，目前英國財政赤字占GDP的比重已經超過12%，相當于GDP的60%以上，財政和債務狀況與歐元區的希臘等國不相上下。

與此同時，作為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之一的日本，在稅收大降及老齡化所致福利成本激增等背景下，政府試圖通過大量舉債擺脫經濟蕭條，從而導致債務與日俱增。3月11日，特大地震的發生更令日本財政“雪上加霜”。截至2011年3月底，日本國家債務高達924.36億日元，預計到2011年底國家債務總額將達1002萬億日元，未償公共債務占GDP比重將接近200%。對此，IMF對日本不斷增多的財政問題提出警告，稱其財政惡化程度和脆弱性“相當高”，同時國際評級機構惠譽發出警告，稱日本信用評級將因政府債務激增而受到威脅，日本主權債務問題也到了危機的邊緣。

2011年，標準普爾又將美國主權信用長期展望由“穩定”下調為“負面”，由此美國主權信用問題也浮出水面。近年來，財政赤字和債務不斷擴大，導致美國主權信用風險不斷積累，雖然美國債務風險相對低于歐洲等國及日本，但其風險同樣受到評級機構的關注。在美國財政赤字不斷攀升的情況下，截至2011年的5月16日政府負債總額已達到14.29萬億美元，超過美國GDP的90%，逼近國會設定的14.3萬億美元債務上限，突破這一上限只是時間問題。為此，美國財政部宣布將國家債務違約的最后期限推遲到8月2日，同時美國總統奧巴馬表示，如果美國未能在8月初前提高債務上限，可能重創全球金融體系，使美國再度陷入經濟衰退。因此，為避免突破國會定下的國家債務上限而引發債務危機，屆時美不得不再度調高負債上限，盡管負債上限的提高可以暫時避免發生債務危機的可能性，但財政赤字和債務總額的日積月累對美國政府來說主權信用風險在一天天聚積，顯然目前美國已是債臺高筑的“高危國”。

目前，歐債危機和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反映出發達經濟體債務問題的普遍性與復雜性。雖然，理論上發達國家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可以通過救助機制解決，也可以延緩危機的深化，但最終解決并非易事，牽扯到各國在處理主權債務危機時的各自利益和不同態度。因此，發達經濟體普遍存在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在短期內能夠解決和根除顯然也不現實，是否會進一步深化需要觀察。

發達經濟體債務風險或將外溢

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發生后，世界將金融領域關注的視角放在了美國次貸危機的產生和影響上，雖然對美國次貸危機的擴散已有防范和思想準備，但仍讓人始料不及的是次貸危機的深化引發了2008年的全球金融動蕩和經濟衰退，而后世界各國將經濟政策的重心投放到了應對金融危機和經濟衰退上。然而，正值世界各國逐步從金融危機的陰影中擺脫出來和全球經濟復蘇在即之時，以歐債危機為起點的發達經濟體主權債務信用問題又“節外生枝”，成為“后金融危機時期”全球風險因素，并愈演愈烈，這不能不再度引起世界各國和各界的密切關注和擔憂。

事實上，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由來已久，只不過是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動蕩早于歐債危機的爆發，或者說是全球金融動蕩在一定程度上掩蓋了發達經濟體主權債務信用問題。就美國而言，長期以來美元的優勢就在于，美元作為世界性主要儲備貨幣享有得天獨厚的優越地位，因此財政赤字和債務問題不會危及美國主權信用，主權信用評級牢固穩定在AAA等級。與此同時，投資者對美國主權信用和償債能力普遍保持著信心，投資者始終把美元看作避險資產，購買美國的債券，美國債券的發行總是好于其他幣種，這就是長期以來美國沒有發生主權信用危機的根本原因，也是美國主權信用風險被長期掩蓋的主要原因。但是，目前這一狀況恐怕會發生新的變化。雖然，前一段時期美國債券發行量創下了新的紀錄，但在美國經濟前景不確定，歐洲和日本債務風險還未完全釋放以及亞洲通脹預期加大的情況下，近期受到美國主權信用風險增大的影響，投資者也在不斷拋售美國債券，一旦美國債券遭受大規模拋售，導致國際債券市場嚴重失控，美國主權信用風險隱患將無法繼續掩蓋下去，并將向全球釋放或轉嫁。

由此可見，2010年以來，歐債危機和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的出現，既是發達經濟體長期存在的老問題和債務不斷積累的體現，也反映了“后金融危機時期”主權債務信用問題已上升為發達經濟體面臨的主要問題。對此，各界普遍擔心的是，如果發達經濟體主權債務危機進一步深化或擴散，在“后金融危機時期”是否會在全球引發新一輪的全球性危機，或是重蹈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覆轍，顯然這種擔心并非空穴來風，既有前車之鑒又有現實的反映。

目前，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蘊含的風險無疑是一顆隨時有可能被引“爆”的“炸彈”，已對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構成威脅，將全球經濟和金融市場的安危拴在了一起，一時間國際債務動態發展趨勢成為全球密切關注的問題。顯然，一旦歐債危機和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主權債務信用風險持續蔓延和發酵，對全球經濟和金融領域帶來的沖擊和影響面不可想象。當前發達經濟體財政赤字和政府債務的加劇預示著全球面臨著巨大債務風險，如果歐債務危機進一步擴散，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又進一步演化，危機有可能蔓延至抵御風險脆弱的拉美地區，一旦拉美地區爆發類似的債務危機，全球金融市場將不可避免地出現大幅震蕩，導致國際金融形勢再度惡化，并嚴重影響全球經濟的復蘇性增長。據有關金融機構公布的數據顯示，目前世界各國負債總額已突破36萬億美元，預計2012年將超過40萬億美元。因而，在全球債務危機日益加劇的情況下，特別是近幾年又是國際債務到期最多的年份，如果負債國向資金市場借錢，考慮到許多負債國的償還能力已十分脆弱，商業銀行和國際金融機構很難再借給他們更多的資金以渡過危機。

另外，負債國即使借到新債還舊債，也會因不堪重負而進一步加重債務危機。從當前看，沉重的主權債務負擔不僅阻礙了這些國家和地區的正常經濟發展，而且成為影響該地區乃至全球金融形勢穩定的重要因素之一。全球經濟還未從金融危機和衰退的陰影中完全擺脫出來，經濟復蘇和抗風險機制又十分脆弱，全球經濟復蘇的脆弱性和國際金融市場的敏感性自然難以承受新一輪的沖擊。因此，全球經濟和金融形勢稍有風吹草動就有可能引發新的危機，并導致全球經濟復蘇趨緩，甚至出現反復。

如何應對發達國家債務風險外溢

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動蕩和經濟衰退，對世界各國來說刻骨銘心，可借鑒的教訓也十分深刻。國家主權債務風險是國家政治、經濟風險的重要核心指標，主權債務總額數量與其經濟規模的指標是衡量債務償還能力的重要依據，是評估主權債務風險的重要方面。鑒于歐債危機懸而未決，美、英、日等發達經濟體核心國家主權債務問題又在不斷演化，似乎預示著發達經濟體主權債務問題影響面將進一步擴大，因此必須高度警惕發達經濟體主權信用風險釋放的外溢，而如何應對發達經濟體主權信用風險“轉嫁”帶來的沖擊，無疑是最現實的挑戰，也是需要論證的新課題。

美、英、日和歐洲區國家當前到期的債務總額已超過了4萬億美元，約占全球GDP的6%，預計2011年發達經濟體的平均公共債務比率將高達其GDP的100%，而中國外匯儲備和外匯資產中幾乎都是發達經濟體主要貨幣為單位的金融債券和資產，其中大部分是以美元為主的金融債券和資產，約占外匯儲備和外匯資產的70%左右，其他發達國家的金融債券和資產也有一定的規模，這類外匯資產儲備隨著中國外匯儲備規模的擴大還在繼續增加，風險自然大于其他經濟體。因此，對于發達經濟體特別是美國的主要債權國中國來說，對愈演愈烈的歐債危機以及美國等發達經濟體核心國的主權債務信用問題不可掉以輕心，需要在應對政策上確立前瞻性，避免發達經濟體財政赤字不斷攀升和債務危機的發生給債權國帶來災難，損害債權國的利益。從中國外匯儲備和外匯資產的安全性和理性投資看，由于中國是美國等發達國家主要的債權國，外匯儲備和外匯資產構成主體還相對單一，特別是在美元的牽制下中國外匯儲備安全的壓力越來越大，安全系數不高已然成為事實。在美國等發達國家主權債務風險變數不斷增多的情況下，中國外匯儲備安全就成為不可回避的現實，如何把握外匯儲備和外匯資產的安全性與理性投資，是當前中國現實國家利益和金融戰略需要考慮的最實際問題。從現實情況看，發達經濟體債務危機對中國外匯資產儲備安全最現實的威脅是保值，因此在外匯儲備資產構成利弊之間取舍遵循分散化的投資原則，進行盈利性較強和安全系數較高的多元化對外投資，是中國處理好外匯儲備和外匯資產安全與收益之間權衡的理性選擇，避免發達經濟體債務危機深化對中國外匯儲備資產造成進一步的損失。

當然，對于發達經濟體來說，在債務危機面前，發達經濟體既不能抱有幻想，認為能夠用時間來消化危機，或是以發行債券的“新債還舊債”的方式渡過暫時的危機，或是一次又一次補救的方式來化解危機，而不是從根本上入手根除債務危機產生的“禍根”；同時發達經濟體又不能置全球經濟與金融安危而不顧任其發展下去，應對措施患得患失甚至有意轉嫁危機。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研究員）

（責任編輯：李瑞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