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里門外

□ 劉 震

林鳳君走到會議室門口，看到里面已坐著五六個人，腳步有些遲疑地停了下來，像在等著什么。會議室窗簾沒有拉嚴，幾縷陽光斜斜射進，剛好投在門邊，就像一道明亮的分界線，里面的情形不甚分明。

他知道，今天的這個門里邊，可以決定自己今后的人生之路。這道門內(nèi)，曾進行過業(yè)務科長、副科長的選舉，但都莫名其妙地沒了下文。

林鳳君肩膀被人拍了下。扭頭一看，畢建濤滿臉堆笑：“林哥，您當了科長可千萬要關照小弟啊！”

畢建濤的聲音像林間小溪，十分悅耳，舒緩流進林鳳君心里，酥酥的，癢癢的，很舒服。但他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說：“大家都是兄弟，誰當選都一樣，我一會兒投你一票。”

畢建濤似很真誠：“林哥，您放心，科長那一票我肯定是投您的。”

后面?zhèn)鱽硪粋€嬌嫩的聲音：“看來我們業(yè)務科科長和副科長都已經(jīng)定下來了。唉，命苦呀，誰叫自己生孩子不是時候呢。”

二人轉頭，見科員狄娟扶著眼鏡站在他們背后，嘟著嘴扮可愛狀。

林鳳君有些尷尬，笑了笑：“狄姐，別開玩笑了，還沒有開始呢，其實我也挺看好您的。”

狄娟并不掩飾自己，高興地說：“一會兒等選票統(tǒng)計結果出來就知道你是不是坦誠的人了。”說完便輕快的走進會議室，雙腳剛跨進門，突然轉身對林鳳君飛了個媚眼。

望著她的背影，林鳳君再次權衡，畢建濤和狄娟都是這次選舉的競爭對手，但并不強勁。自己兩度蟬聯(lián)業(yè)務科銷售冠軍，今年突破了銷售額200萬大關，人氣之旺是不言而喻的。畢建濤去年的銷售額不到10萬，扣除業(yè)務費后，業(yè)績負1萬元；狄娟自前年生了孩子后，本來就稀松的工作更加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去年銷售額竟然是零，開創(chuàng)了業(yè)務科的先河。雖然有傳聞她是領導媳婦三姑女兒的遠房親戚，但是自己在業(yè)務上的全面勝出，以及領導上周工作會上對自己的肯定，科長、副科長兩個職位中必當占一。

林鳳君的腦子就像大型計算機，快速運轉著，怎樣走進這道門的，他一點都沒意識到。

選舉開始。林鳳君埋頭看著手中的選票，想著剛才門口的情形，既然答應了人家，就要信守諾言。況且自己只是一票，對大局的影響微乎其微。再說了，是自己的，怎樣都跑不掉。他心里有些釋然了，拿起筆在科長一欄莊嚴地勾上了畢建濤的名字，副科長一欄勾上了狄娟的名字，然后瀟灑地把選票塞進了票箱。

統(tǒng)計結果出來：畢建濤，科長13票，副科長1票；狄娟，科長1票，副科長13票；林鳳君，科長0票，副科長0票。

林鳳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懷疑自己看錯了，使勁眨了下眼睛，又看了看白板上的統(tǒng)計結果，白板黑字，一點沒錯。

有人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是公司領導。領導聲音里透著慈愛，關懷：“小林，別灰心，機會還多，你這么年輕，還需要多鍛煉，大家不選你肯定是對你還有更高的要求。一定要珍惜大家對你的期望啊。”

好似一股暖流溫暖著林鳳君，他用力地點著頭。

殘陽在街旁的行道樹上抹了一層迷蒙血紅色。林鳳君備感疲憊孤單。他一直想著會議室的門，那道門雖然常進常出，從來沒覺得有什么特別，但今天卻覺得這道普普通通的門是那樣的不同。他正要深入地想下去，眼睛突然緊盯前面不動了。那是一道豪華的玻璃轉門。不時有人出來，也有人進去。

在城市的這片區(qū)域里，這是最高檔的“皇閣大酒樓”。他每天都要從此經(jīng)過，但從沒像今天這樣引起過自己的注意。于是停住腳，準備仔細地觀察一下。

一輛锃亮的轎車風馳電掣般從街道駛過，疾風卷起路面上的幾片落葉。轎車很快在“皇閣大酒樓”前停下，畢建濤搶先從副駕位置上下來，趕緊拉開后車門，伸手遮擋住車門上方，待領導下來后才將手拿開，然后說笑著快步走進酒樓大玻璃旋轉門。

門旋轉著遮擋住他們的身影，玻璃映射著夕陽光斑，顯得絢麗迷離，讓人眼暈。

林鳳君惶惑起來，自己究竟是在門里還是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