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保姆

朱西嶺

保姆找上門

劉燕最近在家休產假，因為和婆婆脾氣合不來，婆婆一甩手走人了。眼看產假就要結束，劉燕想請保姆，可現在保姆那么貴，哪里請得起？

這天，為這事，小兩口又吵開了。正吵得不可開交，門鈴響了。二人只好停下來開門，只見一個大媽站在門口。此人五十多歲模樣，怯生生問道：“請問，你們家要保姆嗎？錢多錢少我不在意，就圖有個事兒做。”見劉燕兩口子不信，大媽便解釋起緣由來。

原來這位大媽姓李，說來身世挺苦，家里兒子兒媳嫌棄她礙手礙腳，無奈，她只好來到城里，想打份工養活自己。說到這兒，李大媽抹了把眼淚，道：“現在我人生地不熟，無家可歸，又沒啥技能，想來想去只好給人家當個保姆。這不，剛路過你們樓下，聽見有孩子哇啦哇啦直哭，我就順著聲音找上來碰碰運氣。你們放心，我在家帶過孩子，有些經驗的。反正這也是我第一份工，工錢你們給五百就行，我只求有個吃住的地方，你們行行好，就讓我在你們家試試吧。”

五百塊請個保姆！劉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能靠譜嗎？最后，兩口子商量后決定，趁著劉燕還剩一個星期的產假，就先試用李大媽一個星期。

小心不可少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劉燕都在暗中觀察，發現李大媽不但很會哄孩子，還能騰出手來幫她做家務，買菜、做飯、大掃除樣樣拿手。沒幾天，李大媽就融入了這個小家庭。

可劉燕心里還是不大踏實。她想，這天大的便宜怎么偏偏能讓自己撿了呢？現在社會上的事兒五花八門，別會出啥岔子吧？

于是，在產假的最后一天，為了以防萬一，劉燕想出個法子來。簽合同的時候，劉燕扣下了李大媽的身份證，才讓李大媽簽了字畫了押。

不過幾天后，還是出了點亂子。這天，劉燕下班回家，發現自己早上順手放在桌上的五百元錢不見了！她頓時開始打量四下，發現桌上留著兩杯沒喝完的茶水。李大媽不是說在城里無親無故嗎？怎么這會子倒招待起人來了？那五百元錢難道是他們里應外合拿了？想到這，劉燕不安起來。她三步并作兩步跨進廚房，對李大媽發問：“李阿姨，今天有客人來過嗎？”

李大媽聽了立刻一愣，趕緊連聲否認，可明顯看得出，她目光游離、雙手也在直打顫。這一顫，劉燕便認定李大媽心中有鬼。她正要開口質問，這時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老公打來的，說晚上朋友臨時聚會，他回家換衣服見桌上有五百元錢，就順手拿走了。

幸好這電話來得及時，再晚半秒鐘，劉燕可就要對無辜的李大媽興師問罪了！

李大媽見劉燕不吭聲，顫聲問：“是不是家里少東西了？如果真少了，值多少錢，就從我工資里扣了吧。千萬別把我辭了！”劉燕趕緊打圓場：“哪兒的話啊。我有個朋友，本來約好了說下午來家里取點東西，我就是問問她來過沒有。”李大媽這才松了口氣，說整整一白天，家里啥人都沒來過。

這回劉燕納悶了，明明家里是來人了，這李大媽為啥要瞞著自己呢？可無憑無據，劉燕也沒法問。為了以防萬一，第二天，她纏著老公偷偷地在客廳里安上了攝像頭，跟自己辦公室的電腦連上了網，又跟鄰居們打過招呼，這才放心不少。

接下來，整整一個月過去了，似乎一切都風平浪靜。劉燕才覺得之前大概是自己的神經太過緊張了。

可憐父母心

這天，劉燕提早回家。等她走到離家不遠的公園旁邊，遠遠看到李大媽用小車推著兒子進了公園。想到平時李大媽總不愿露底，劉燕就打算跟上去，看看她都跟什么人接觸。只見李大媽一邊推著兒子走，一邊唱著歌哄兒子開心。很快，李大媽就來到一個長石凳邊坐下來。只見她一邊哄孩子玩，一邊東張西望，好像在等什么人。她在等誰呢？一時間，電視上、網絡上出現的各種案例都在劉燕腦海中涌現出來：有假借當保姆把主人家財物偷個精光的，有保姆偷盜小孩的……難道李大媽在等她的同伙？劉燕越想越怕，這次她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于是選了個隱蔽地方暗中觀察起來。

約摸過了一刻鐘，一個中年阿姨推著個孩子過來，跟李大媽說說笑笑，甚是開心。原來李大媽是找同伴聊天啊，劉燕的一顆心落了地。為了做到萬無一失，她慢慢地靠過去，想聽聽她們都說些什么。

只聽李大媽對后來的阿姨說道：“還是在這見面好啊，上次在家里差點被發現了，還被當賊一樣防。大妹子你真是好功夫，我孫女又白又胖，多虧了你啊！”

劉燕不由得一愣：那阿姨照看的竟然是李大媽的孫女！李大媽為什么不照看自家的孫女，偏偏要給我家當保姆呢？上次來家里的就是這個人，李大媽為什么不早說呢？

只聽那阿姨對李大媽說：“大姐，你也不賴，把我孫子照顧得這么好，我還要好好謝謝你呢！”當劉燕聽到這句話時，一切都明白了，她并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心情激動地繼續聽她們說些什么。

這時，她又聽見李大媽笑著說：“多虧那次在火車站遇到了你，要不是你想出了咱倆互換給對方兒子當保姆的好辦法，我們哪能坐在這兒開開心心看著孫兒呢？”

這時，那阿姨轉了一下臉，劉燕看得清清楚楚，那竟然就是被自己氣走的婆婆！婆婆倒是沒有發現劉燕，只見她嘆了口氣說：“現在的年輕人也真是，父母不要錢的付出他們不領情，別人給的好處卻能放在心上。看來這個免費保姆不好當啊。”李阿姨接口道：“是啊。他們還蒙在鼓里。等他們開給我們工資，再寄還給他們，咱這樣做免費保姆，既不看兒媳的冷面孔，又不讓兒子為難，真是一箭雙雕啊！”

聽到這兒，劉燕不禁鼻子一酸，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她眼前：婆婆是如何伺候自己坐月子的，又是如何被自己嫌棄不衛生、笨手笨腳還盡量忍讓的……那天老公為小家庭的和睦又是如何忍氣吞聲把婆婆送去車站的情形，此時也歷歷在目。

想到這里，又回想起李大媽這一個多月來對兒子的悉心照料，劉燕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再也忍不住了，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來，快步朝兩位老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