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能減排日

賀小波

入夏以來，全縣用電量直線上升。縣里決定出臺文件規范用電：定于夏季第二個月第三個星期五為全縣節能減排日，那天，全縣將停電一天，所有公家用車一律停駛。

節能減排日那天，像往常一樣我們準時來到單位。因為停電，大家都覺得無事可做，就一人抱一個杯子湊在走廊里聊天。正在興頭上，辦公室小王從樓下急匆匆地跑上來，沖大伙喊：“別聊了，縣里來檢查了，還有電視臺記者跟著錄像。”

“這大熱天的檢查什么玩意兒？”大伙牢騷滿腹。

“檢查停電后人員都在干些啥！行了，快散了，說是十分鐘就到。”小王說完就跑到三樓通知去了。

大家罵罵咧咧一通，就各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三十六七度的氣溫，房間又沒有其他降溫設施，進了房間跟進了蒸籠差不多。也就一會兒工夫，人事科就傳來了李副科長中暑的消息。大家都知道，李副科長長得胖，而且心臟還做過手術，捂在三十多度的房間不出問題才怪。

說話間，大家已急乎乎地把李副科長抬到樓梯口通風處，又是掐人中，又是用涼水擦臉，自救了半天，李副科長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這時，人群中有人喊了句：“趕快打120。”大伙就心急火燎地忙著掏手機。120好像專門與我們作對，打了半天不是盲音，就是占線。

終于通了：“喂，120嗎？你們怎么搞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真是不好意思，節能減排日，領導通知我們電話停一半。”120解釋道。

“開什么玩笑，你們這是醫院，出了人命誰負責？”

“別生氣，我們不過是在執行縣里的文件。”

一說到縣里的文件，大伙就泄氣了。

“我們這兒有人中暑了，你們快來人吧！”我們態度緩和了不少。

“真是對不起，節能減排日，救護車實行單雙號分班，上午單號值班，下午雙號值班，今天的急救病號又多，全都出去了。要不這樣，咱救人要緊，你們自己先找個車送來吧。”120說得很客氣。

盡管我們很生氣，但救人要緊。單位車不敢用，就只好打的。好歹把李副科長送到醫院急診室。來到急診室一看，走廊里等著排隊的急診病號足有十幾口子，那架式一時半會兒是排不上了。

沒辦法，我們只好抬著李副科長來到門診室。

“病人怎么啦？”門診科醫生問。“心臟病，暈倒了。”我們盡量把李副科長病情說得嚴重些，想引起他的重視。“心臟病應該去心腦血管科，不過節能減排日，因為醫院也停電了，大部分不是很要緊的科室除了留個護士值班外都放假了，現在去恐怕也找不到醫生。”門診醫生說得很誠懇。“那現在病人怎么辦？”我們一臉茫然。“要不轉外科吧！”門診醫生建議，然后邊用扇子扇著風邊咒罵：“非死幾個人就不減排了！”

我們又把李副科長抬到外科。

“病人怎么啦？”外科醫生問。“我們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他以前有高血壓病、心臟病，突然就昏迷了。”我們想嚇嚇外科醫生。

“那就不好辦了，全縣都在節能，就連我們自己的發電機發出的電也不穩，要想全面檢查只能等明天來電。”外科醫生說。

“病人病情能等嗎？”我們吼道。

“要不這樣，你們去急診吧，全院只有那里配備單用發電機。”

這下我們誰都無話可說了。

我們汗流浹背地抬著李副科長從五樓外科正往下走，這時躺在擔架上的李副科長卻突然坐了起來，說：“你們抬我來這兒干嘛？”原來，經過樓上樓下的一陣子顛簸，竟把他晃悠醒了。

【原載2011年第1期《小小說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