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近日開庭審理吳英上訴案。在此之前,金華市中級人民法院以集資詐騙罪一審判處吳英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其個人全部財產。
吳英案歷時四年始終牽動公眾視線,究其原因,除了事涉死刑存廢,更為具體的爭議處無疑在于民間借貸罪與非罪界限模糊。以至今日,雖然吳英本人放棄一審無罪立場,改認刑罰較輕的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但其代理律師依然堅持無罪辯護。
由于案件尚未定案,我們不便“就事論事”。唯望我們的法制建設能受教于一例例吳英案所勾勒出的、具體靈動的生活事實與抽象保守的法條之間持續的交鋒而不斷進步。
超越個案層面,標簽化了的吳英案其實“被代表”著民間借貸命運的走向。作為背景,目前游離在正規體系之外的民間借貸雖然因其口徑不一且蹤跡隱秘,就其規模很難作出精確的估量,不過綜合曾經開展的專題調研形成的結論,保守推算金額即達萬億元以上。
美國斯坦福大學教授、經濟學家麥金農稱,“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結構一般是割裂的”。具體到中國來說就是,金融體系與經濟單位被人為安排為國有/非國有二元分立:對于國有金融機構與國有企業而言,金融供給的規模與價格都是“超經濟”的;對于非正規金融體系與非國有企業而言,金融供給的規模與價格雖然是自發的、必然的,但由于這類供給既難以被監管,而且在正規金融體系內又難以被替代,因此,在現有制度框架內總是處于被抑制狀態。
我們看到,民間借貸暗流涌動自有其生存的合適土壤,其中最主要的一點是,大量非國有中小企業迫切需要改進技術、擴大投資,而這種資金投入往往需要批量地、跳躍式地進行,因此,在正規金融以及自身積累均無法滿足其要求的情況下,民間借貸應運而生。
監管者因此被迫面臨兩難選擇:一方面,即使不再考慮壟斷資金以優先支持國有企業,但由于相對單一的正規金融的確無法消化中小企業貸款高昂的信息成本,因此,為了避免民間借貸依靠高利率快速膨脹,直至違約收益高到足以誘使借款人不惜斷裂人緣地緣關系,監管機構只能刻意維持打壓態勢;另一方面,監管機構的打壓行為在民間融資需求客觀存在的情況下,反過來又使民間借貸利率進一步高企,繼而致使違約風險與監管成本雙雙上升。
兩難選擇折中的結果就是民間借貸罪與非罪界限模糊。長遠來看,消除這種狀況必須首先消除金融二元分立的局面,這就要求金融體系在產權結構、區域分布、服務對象、產品設計等方面實現多元化與差異化,只有這樣,服務于實體經濟的金融安排才能真正配套于日趨多元化與差異化的中國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