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年前的一次達沃斯論壇上,高盛經濟學家、“金磚之父”奧尼爾在談到由他首先使用的“金磚國家”一詞時說,“我那以新聞嗅覺出名的鼻子告訴我,盡管這個首字母縮略詞很有意思【‘BRIC’一詞與英語單詞‘Brick’( 磚)類似】,但國家的選擇有些刻意,我覺得它不太可能流行起來。”但恐怕連奧尼爾自己都沒有想到,自2009年開始建立的金磚峰會機制,卻硬是讓這個詞匯流行起來,而在中國三亞舉行的第三屆峰會更是加速了它的流行。不僅如此,金磚峰會正在逐漸描述出一個與G7/8不同的國際經濟新秩序,從而讓新興國家的崛起在真正意義上成為歷史的分水嶺。
平心而論,金磚峰會成立兩年來,在多如牛毛的國際峰會機制中,還沒有找到屬于自己的舞臺,媒體關注的聚光燈也總是一閃而滅。因此,此次在中國舉行的第三屆金磚峰會被普遍寄予厚望,而且由于本次峰會吸納南非的加入,實現了首次擴大,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全球金融危機促成了1999年成立G20的部長級會議升格為峰會,并在突然之間便成為國際金融治理最核心的制度平臺,而曾經壟斷金融事務長達30多年的G7逐漸淡出人們關注的視線,已經持續了若干年的關于中國是否應該加入G7的爭論也戛然而止。但是,在G20的框架之下,傳統的發達國家仍然借助G7進行事先的政策溝通和協調,相反G20成員中的新興國家卻呈現一盤散沙的格局,它們在與發達國家的博弈中仍然常常處于劣勢地位。不僅如此,在已經舉辦的五次G20峰會中,有兩次在美國舉辦,另外三次分別在英國、加拿大和韓國舉行,而今年的峰會則在法國舉行。十多個新興強國卻與主辦G20峰會無緣。
為此,金磚峰會便孕育而生,它是新興國家在G20框架下,對外顯示團結,對內加強政策協調,向發達國家爭奪國際經濟新秩序建設話語權的產物。參加本次峰會的巴西、俄羅斯、印度、南非和中國在重大國際問題上采取統一立場,無疑將成為國際社會不可小覷的經濟力量,也將加快持續了200多年的傳統國際經濟權力格局發生歷史性轉移,盡管這一轉移仍在量變進程中。
盡管金磚峰會的發起者是俄羅斯和巴西,而且它們在過去兩年里,對國際經濟新秩序建設的聲音也比中國更為強烈,但在此次峰會擴大的討論中,中國卻起到了更為重要的作用。南非總統祖馬在去年訪問中國時表達了參加今年峰會的愿望,為此,中國政府進行了積極協調,得到了另外三國的首肯,從而使金磚峰會首次擁有了來自非洲的代表,擴大了其影響力。
作為一個對話機制與合作平臺,金磚峰會的前途在于其存在和發展是否符合能夠找到新興國家的利益交匯點。奧尼爾在幾年前就曾指出,金磚國家單獨舉行會議或許并非最佳選擇,除了都很強大和重要之外,它們并無其他共同點。比如在匯率問題上,巴西就曾一度公開批評過中國。
因此,金磚峰會要想在機制建設上邁出更大的步伐,首要的條件就是保持其必要的封閉性,金磚機制有必要進一步擴大,但在成員國擴大的過程中必須保持相當的謹慎,防止其新興國家的身份認同和共同的利益訴求遭到破壞,同時避免因為過多的成員國而導致議而不決的傳統毛病,新興國家需要一個討論實際問題的平臺而不是又一個“清談館”。所以金磚機制有必要確立其嚴格的成員資格標準,比如具有較強的國際和區域經濟及政治影響力,并且屬于非G7國家。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可以考慮吸納墨西哥、印度尼西亞等有限的幾個中等強國的加入,以進一步加強其代表性。當然這意味著金磚合作機制的名稱應該更名為新興國家合作機制。
不僅如此,金磚峰會還應該強調討論議題的集中性。鑒于該機制誕生于全球金融危機這樣一個特殊的歷史背景,而且由于金磚國家在改革以西方發達國家為中心的國際金融體系方面具有最為集中的利益訴求,因此,金磚峰會應將討論國際金融治理作為其首要議題,在必要時,可以向能源、環境、衛生等非傳統安全領域延伸。在目前階段,金磚峰會不宜觸及更多的政治和安全事務。因為對于后者,金磚國家面臨著更多的分歧,比如在聯合國安理會擴大的問題上,金磚國家內部的爭論恐怕就多于共識。
在未來,作為一種新的論壇型國際機制,金磚機制能夠走多遠,究竟是成為一個類似的與G7并駕齊驅的國家組合體,以對國際經濟治理發揮更大的作用,還是成為一個新的類似于APEC和東亞峰會的“制度泡沫”,還需要更長時間的耐心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