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杰
(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天津 300071)
區域合作的系統耦合模型及現實分析
成為杰
(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天津 300071)
區域合作是目前研究的熱點問題,而通過系統耦合理論來構建區域合作的系統耦合演進模型解釋區域一體化進程是一種新的嘗試。系統內部普遍存在著耦合與相悖兩種作用形式,合作就是通過催化使耦合作用大于相悖作用。區域內部政府合作推動了經濟合作和社會合作,而經濟合作又反作用于政府合作和社會合作,從而推動了整個系統的功能演進和結構演進,最終形成了更高級別的結構功能系統,完成了區域一體化。在區域合作中,必須推動政府合作、經濟合作、社會合作,同時重視政治、經濟、社會合作之間的互動關系。
區域合作;系統耦合;中央誘導模式;互利模式
耦合理論最初是一個物理學理論,后來被廣泛借用于農業、生物、生態、地理等各種研究中。耦合理論認為,生態系統內部自由能的積累,使系統失去平衡并趨于同其它生態系統結合,自由能驅使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生態系統或亞生態系統,通過會聚(Convergence),超循環(Hypercycle)和耦合(Coupling)而聯合,從而形成具有特殊結構——功能的更高一級的新系統。系統耦合可以多途徑解放生態系統中的自由能而提高農業生態系統的生產力,亦即從催化潛勢、位差潛勢、多穩定潛勢及管理潛勢中取得能輸出。
該理論認為,系統的會聚、超循環聯通了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生態系統,被稱為生態系統的耦合,或簡稱為系統耦合。由此而產生的新系統稱為耦合系統。同時產生了一個重要現象:生態系統的進化。從自由能的積累,到不同生態系統的會聚,又到超循環的形成,構成了生態系統的耦合。[1]93
這一理論還提出,系統之間除了耦合關系之外,還有系統相悖(Systemdiscordance)關系。所謂系統相悖,就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系統,在進行系統耦合時,所發生的系統性的、不夠協調的諸多問題。它們成為系列的“相悖群”。它們既是系統耦合的障礙,也是有待克服,解放系統耦合生產潛力的關鍵。[2]
從自組織原理的角度來看,生態系統耦合就是通過輻合建立起有序的等級系統,從而增加高質能的反饋作用。保持各級能量水平高于貯存能量消耗的最低需要量,使系統出現自催化環路和反饋弧,從而減少能量浪費。簡單地說,系統耦合就是使新的系統自組織程度提升,提高能量使用效率,進而激發生產潛能的過程。[3]
在系統耦合的過程中,存在四種潛勢:催化潛勢、位差潛勢、多穩定潛勢、管理潛勢。[1]93催化潛勢是指對A、B、C三種物質的耦合與相悖雙向關系加以催化,可以改造為A→B→C→A為主流的單向循環,使逆向循環的勢能漸弱,以至可以忽略不計。這就加強了反應的定向性,從而加速了反應速度,亦即增加了自由能的通量密度。而這正是系統耦合賴以存在的基礎。
位差潛勢是指在市場經濟條件下,以價格和貨幣為催化劑,系統之間的親緣關系越遠,如應用于生產,其系統耦合所致效益也越大。最典型的例子是茶馬市場。中國東南部為農耕區,西北部為畜牧區,在兩區交會的邊緣從西南到東北劃一條斜線,在沿線地帶,歷史上曾分布著一系列“茶馬市場”。如云南的大理,四川的西昌,甘肅的臨夏,陜北的榆林,河北的張家口等。這就是農耕系統與畜牧系統兩個生態系統之間位差勢能所致。
多穩定潛勢是指,從超循環的系統耦合理論看,整體的穩定正是由于多種局部的不穩定成分的不斷變化、調節形成的。超循環系統中組分復雜。其相對應的子系統中位差勢能變化飄忽,但保持了全系統自由能總量較為恒常。所以復雜的農業系統比簡單的農業系統總體功能較為穩定。
管理潛勢是指超循環的耦合系統可以使生態系統的管理水平大為簡化。管理強度明顯增加。不同等級的系統耦合,產生不同等級的耦合系統,這就形成等級系統。它既有其等級結構特性,也有其調控特性。高一層的調控,可以有選擇地忽略下級系統的某些細節,以施行較為簡約的控制。有選擇地忽略下級系統的無關細節是等級調控的一般屬性。
通過研究我們發現,系統耦合理論同樣適用于分析區域合作問題。通過構建系統耦合演進模型,可以分析區域之間的耦合、相悖關系,并且在此基礎上從系統演進的角度來解釋大多數區域合作現象。
首先,我們從政治學的角度來定義區域。區域是指“國家政權體系和行政層級管理結構下的行政地理單元,并主要是按權力結構分布和行政層級覆蓋面劃分的。”[4]而在某個區域范圍之內,圍繞著國家和政府形成了一定的經濟地理單元和文化地理單元。政治、經濟、文化三者存在著相互耦合特征,可以被看做是一個自組織程度較強的系統。
假設兩個自在的區域,A和B。其自組織性表現在,A系統、B系統內部政治、經濟、社會一體化程度較高,而兩系統之間聯系并不密切,只有經濟、文化上的自在性會聚。這種自在性會聚表現在經濟上的交換關系,文化上的交流,但是從現代政治學的角度上看,沒有國家和政府有意識的推動,就不能構成系統耦合,或者說區域合作關系(見圖 1)。
兩個系統之間由于自身的自組織程度較高,必然追求“大而全”、“小而全”,由此出現了三個特點:第一,封閉性。兩系統都傾向于保護本系統的經濟和文化,經濟上奉行地方保護主義,排斥其他系統的資本、企業進入本系統,文化上努力加強自身的文化認同,使本系統成為一個獨立存在的社會群體。第二,趨同性。系統內部為了能夠維持自身運轉,適應環境要求,而不形成對外的依賴,必須面面俱到,結果是形成了結構相似的兩個系統。在經濟上最突出的表現是重復建設。1996年我國東部地區與中部地區工業結構的相似率為93.5%,西部地區與中部地區的相似率為97.9%。[5]第三,競爭性。由于各個系統之間的經濟結構相似,但是市場經濟發展又要求不斷開拓市場,從而使各系統之間產生了強烈的競爭性,這又反過來加劇了地方保護主義行為。

圖1
如上所述,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區域合作必須以政府合作為起點,而政府合作也正是我們分析的邏輯起點。
政府之間的合作也即政治(行政)系統的超循環。政治(行政)系統的耦合的本質是行政管轄權的讓渡。這一階段主要是一種功能耦合,也就是互相發生協同的行政行為,但是沒有形成常設性的行政結構。主要形式依照耦合程度順次包括:第一,簽署倡議、區域合作框架協議、合作備忘錄等合作文件;第二,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政策,統一兩地政策或者形成政策對接;第三,形成高層領導定期互訪制度,官方論壇,省級協調機制等。而政治(行政)系統耦合可以從兩個層面進行,一個是官僚行為,一個是政府行為。前者表現為政府精英人物的推動,如“大武漢”城市圈從2001年提出,到2007年獲批國家級綜合改革實驗區都與湖北省副省長羅清泉有密切關系。后者表現為政治(行政)系統內部的耦合。其動力在于上級政府規劃或者同級政府之間的合作。所以,在省內的區域合作由于有省政府的規劃推進,政府合作變得較為容易。上級政府規劃例如中央政府對京津冀地區乃至整個環渤海地區的區域發展規劃,再如廣西壯族自治區對于北部灣地區南(寧)北(海)欽(州)防(城港)四市的規劃。同級政府之間的合作,例如珠三角地區粵港澳合作等。當然,政治(行政)系統超循環在存在耦合關系的同時也存在相悖關系,表現為由于官僚等級制而導致的晉升競爭,進而互相拆臺、政策攀比等現象,使一些政府合作無法建立。[6]
在政治(行政)系統超循環形成的過程中,也推動了兩系統經濟超循環的形成。(見圖2)經濟超循環的形成首先表現為基礎設施建設合作,如交通等。其次是產業合作。而產業合作的前提是經濟上的互補性,也就是位差潛勢。經濟上互補性越強,位差潛勢越明顯,耦合作用就遠遠大于相悖作用,經濟上的超循環就容易形成。反之,經濟上的超循環就不容易形成。在后者的情況下,即使是政治(行政)系統超循環能夠形成,也難以推動經濟上的合作。
政治(行政)系統超循環還會推動兩系統文化交流,進而促進社會超循環的形成。表現為,兩系統文化交流的頻繁,科教文衛體等社會事業交流與合作的大量出現,學術交流的繁榮,社會事業管理的聯合發展,社會群體的信任關系加強等等,這些都會以社會資本的形式促進經濟超循環的發展。歷史文化上的認同使兩區域經濟合作變得更為容易,所以,歷史和文化上的認同是區域合作的重要基礎。
這時期,雖然出現了一些官方的聯合交流組織,也有一些共同政策的協調,但是卻沒有共同的常設性的行政協調組織。系統能否進一步演進的關鍵在于耦合過程所產生的效益規模大小,和行政相悖作用是否能夠消解。

圖2
經濟超循環的效益規模和政治(行政)相悖作用是影響系統耦合演進是否能夠進一步發展的兩大影響因素。如前所述,事實上政治(行政)系統相悖作用更多來自于整個國家體制方面的因素,可變程度不大,關鍵還是看經濟超循環效益規模是否足夠推動政治(行政)系統耦合作用大于其相悖作用。經濟超循環效益規模的大小依次為:第一,第一產業合作。比如農牧業合作,這種合作大多數只能局限于貿易上的互通有無,往往只能停留在自然經濟階段,難以深化發展。第二,第二產業合作。比如A區域為B區域提供生產原料和產品市場。這種情況是伴隨著工業化而出現的合作。第三,第三產業合作。比如服務、投資、技術等方面的合作。第三產業合作的特點是投入小,收益大,所以比起前兩種更能產生較大的經濟效益,進而推動區域合作。這也是我國區域合作中旅游業合作往往首先出現的原因。由于我國東部地區發展層次較高,區域合作大多數集中在第二產業合作或者第三產業合作的層次上,產生的經濟效益較大,所以,東部地區的區域合作比中西部地區要活躍的多。[7]
與此同時,經濟耦合產生的巨大經濟效益表現在產業合作、貿易互補、資本互補、人才流動等方面,使兩區域社會互相依賴程度加深。在這一過程中,社會上涌現出大量的相關組織,使兩大社會系統耦合度提升,相悖現象減少,兩大群體和諧相處。經濟超循環引起的社會超循環使兩大區域社會聯系加強,產生了公共產品服務的需求,而推動了區域公共治理的產生,也是政治耦合度提高的一個動力。見圖3。

圖3
隨著兩系統耦合程度的加深,經濟超循環的形成導致了兩系統內部三種相悖作用凸顯。首先,經濟系統內部兩大區域之間的相悖作用。兩地區開始時的合作是在經濟互補性的基礎上進行的,而合作程度的加深必然造成市場競爭、資本競爭、人才競爭等資源競爭,兩者之間能不能消解相悖作用,進一步走向合作,產生更大的經濟效益是穩固經濟超循環必須要面臨的問題。其次,經濟超循環對政治(行政)系統耦合程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并輸入政治(行政)系統,從而導致政治(行政)系統相悖作用凸顯。如果政治(行政)系統能夠滿足經濟發展的要求,適應經濟發展要求而出現結構調整,就實現了這一階段的結構演進。而如果政治(行政)系統不能消解之間的相悖作用,使相悖作用大于其耦合作用,則兩大區域之間的演進就有可能就此被阻礙。港澳粵三方和海峽兩岸合作是典型例子。雖然,合作雙方經濟發展要求政治(行政)系統進一步耦合,但是由于政治體制的問題,或者國際政治問題兩個政治(行政)系統不能實現進一步合作,使區域一體化不能向前推進。最后,社會系統相悖作用凸顯。文化是多元的,有些文化之間耦合度低造成了相容的可能性束縛了經濟的發展,如民族宗教關系,這就是文明的沖突。如果經濟超循環造成過大的社會壓力,則會造成民族宗教關系緊張,社會群體沖突,打斷系統耦合進一步發展的進程。
要進一步的走向一體化,必須跨越這兩個障礙,也就是社會發展所能承受的經濟發展速度問題,否則經濟發展反而會導致政治系統和社會系統的不穩定。
上述兩個障礙的跨越需要政治(行政)系統的改革和社會文化上的長期磨合。在實現兩者之后就會出現真正的區域一體化。兩個原本相互獨立的區域系統走向了一體化,成為一個具有較強自組織能力的耦合系統。系統內部相悖因素極小,而耦合因素很大。即使有一定的環境變化,也會“打斷骨頭連著筋”,成為一個具有適應性的自組織系統。這時候,才實現了區域一體化。見圖4。

圖4
系統耦合有四種潛勢:催化潛勢、位差潛勢、多穩定潛勢和管理潛勢,在區域合作的耦合模型中各有體現。
1.催化潛勢
在區域合作的政治、經濟、社會三個子系統之間,及兩大區域的政治、經濟、社會子系統之間同時存在著耦合和相悖兩種作用。我們在促進兩大區域合作的過程中要盡量加強兩者的耦合作用,而消解其相悖作用。當耦合作用起主要作用,而相悖作用減小至最低時,區域合作的效果、效率和效益是最高的。而當耦合作用不能化解相悖作用,區域合作進程就可能被阻斷,停留在當前的水平上甚至倒退。這就需要兩大區域政府合作推動,或者通過政府的功能改革或者體制改革等政治(行政)系統耦合行為來推動兩大區域的耦合作用,協同消解其相悖作用。值得注意的是,區域之間并不是一體化程度越高,對兩區域發展越有利。因為經濟發展所帶來的效益的同時,也對政治(行政)系統、社會系統造成一定的壓力,而二者有其自身運行規律,強行耦合會造成整個系統的危機。
2.位差潛勢
區域合作的系統耦合中位差潛勢主要體現在經濟的互補性上。經濟的互補性越強,區域合作產生的經濟效益越大,越能夠推動區域合作的深化和拓展。例如,泛珠三角區域包括福建、江西、湖南、廣東、廣西、海南、四川、貴州、云南9省和港澳兩個特別行政區,其中包括中國目前最發達的港澳粵地區,也包括最落后的云貴地區,還有積極發展的四川、廣西地區等,同時在資源稟賦、經濟水平、文化背景等方面具有異質性和互補性,這些都是泛珠三角州發展的有利條件[8]。而西南六省區市經濟協調會,包括四川、云南、貴州、廣西、西藏、重慶、成都,之間由于經濟發展水平相差不大,雖然一度繁榮,簽訂了大量的協議項目等,但是成效不大,在2004年之后逐漸走下坡路。[10]
3.多穩定潛勢
系統耦合演進的過程也是區域政治、經濟、社會系統升級、聯合而構成更為復雜的區域系統的過程。而升級后的系統功能上、結構上全面提升,形成了互助合作的態勢,適應環境的能力更強,更容易抵御風險,達到穩定的目的。例如新疆、西藏等地區,少數民族地區、邊疆地區,凡是與內地政治、經濟、文化聯系比較密切、合作頻繁的,往往比較穩定,而與內地隔絕的時期,往往出現分裂勢力猖獗的現象。再如,從國內政治經濟分析來看,臺海局勢比較穩定的有利因素正是海峽兩岸日益繁榮的經濟、文化交流,而隔絕則往往比較容易導致臺海局勢緊張。
4.管理潛勢
耦合系統內部存在著若干子系統之間的耦合與相悖關系,而這些子系統之間不是并列的,只有對這些子系統的關系進行管理才能利用較少的資源,得到較好的效果。這就需要選擇性的忽略其中的某些細節,選擇其中帶有主導性的子系統關系進行管理,也就是抓住其中主要矛盾,選擇其中帶動性強、具有全局性的子系統施行管理。主要體現為發展區域主導產業,帶動區域合作的管理手段。
中國地方合作機制大體上可以概括為三種模式:互利模式、大行政單位主導模式、中央誘導模式[11],其中,以互利模式和中央誘導模式為主。我們可以利用區域合作的系統耦合演進模型對兩種模式進行分析。
中央誘導模式主要發生在東部發達地區對于西部落后地區,尤其是民族地區的援助中,也稱為“對口支援”或“對口幫扶”。這一政策主要功能在于幫助困難地區,縮小地區差距,其中最典型的是“全國支援西藏”政策。下面我們以此為例來分析區域合作的中央誘導模式。
長期以來,我國對于西藏的援助一直以中央為主。1983年8月,國務院做出決定,在堅持全國支援西藏的方針下,由四省市(四川、浙江、上海、天津)重點對口支援西藏。這是中央誘導西藏與內地地方政府直接合作的開始。1984年第二次西藏工作座談會上,中央和國務院決定由15個省市為西藏興建43項中小型工程項目。會議確定了“分片負責、對口支援、定期輪換”援藏方式,全國15個省市(第四次西藏工作會議又增加了至17個省)對口支援西藏7個地市,中央各部委對口支援西藏自治區各部門,還增加17個中央企業對口支援西藏的縣。會議確定為西藏安排62個建設項目,由中央有關部委和所有省區市分別承擔。區域合作的中央誘導對口援藏模式就此形成。
通過幾次西藏工作會議,推動了西藏與內地政府之間的初步合作關系,而且在中央的政策引導之下,內地政府積極推動了兩區域之間的經濟合作,無償為西藏援建大量項目。援藏項目主要集中在交通、農林牧水、文教衛生、能源等西藏地區經濟發展所亟需的基礎設施建設領域。但是,這些項目并沒有讓西藏走向繁榮,也沒有推動西藏與內地區域一體化進程,而是使西藏經濟形成了對援助的依賴。[11]我們從區域合作的角度分析其原因在于內地與西藏地區的合作完全是依靠中央的政策命令,各地在政績驅動和政策指令的背景下對西藏的項目援助,必定因為中央的“信息不完全”而注重建設過程,不注重建設效果,援建項目基本沒有經濟效益產生,變成純粹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很多援藏工程“交鑰匙”之后陷入停產、停用、虧損狀態。缺乏經濟效益的政府合作不可能長久維持,所以中央必須一次又一次的通過非制度化的西藏工作會議來進一步推動。結果一次比一次投入更大,效果卻沒有改善。
從社會系統的耦合來看,目前只有教育合作方面能夠積累西藏與內地合作的社會資本。自1984年,我國開始在內地舉辦西藏班,為西藏地區兒童提供教育。一方面為西藏培養了人才,另一方面也促進了西藏與內地間的聯系,積累了經濟發展的社會資本。而長期以來,援藏干部、援藏教師在援藏工作完成之后,除了像陰法唐等一部分老干部仍然保持著與西藏密切聯系,為西藏建立了陰法唐基金會等組織外,大多數沒有起到增進西藏與內地聯系的作用。總之,由于西藏與援藏大多數地方空間的阻隔,經濟、社會上條件不足、困難過大,中央誘導型地方合作模式效果并不十分理想。
由此可見,中央誘導模式可以推動政府合作的初步耦合,但是由于政治性強而不考慮經濟效益,導致地方合作不重實績并且沒有持久動力。即使政治系統完成了初步耦合,消解了相悖作用,卻再也無法走向深化,區域之間的一體化更是無從談起。這時候,為了使地方合作能夠繼續,中央必須保持政治上的高度重視,否則,區域合作根本不能維持,更不用說是深化。
我們可以得到以下幾點認識:第一,中央誘導模式需要中央和上級政府保持政治上的重視;第二,需要發揮地方政府積極性;第三,經濟合作要有效益才能持續;第四,社會合作可以起到有益的影響作用;第五,對口援藏由于空間上不相毗鄰,造成政治(行政)系統、經濟系統、社會系統耦合的巨大困難。
互利模式是相對中央誘導模式更為普遍存在的模式。這種模式主要依靠地方政府主動聯合,并在經濟合作中產生巨大經濟效益,在區域公共治理中有一定作為,然后在功能演進的過程中走向結構演進,甚至是區域一體化。我們以川藏合作為例來分析互利模式。
自古“穩藏必先安康”,康便是指西康地區,也就是現在的四川省西部和西藏自治區東部。四川藏區資源豐富,具有極高的經濟開發價值[12],民國時期西藏地方噶廈政府一直想占據,民國時建立了西康省,建國后1955年撤銷劃歸四川省。但是由于同屬藏區,兩地經濟、文化、政治上還是密切相關的。改革開放之后,川藏合作在西南六省市框架內尤其是大香格里拉旅游合作問題上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2001年,在昆明舉行的中國西南六省(區、市)七方經濟協調會第十七次會議上,西藏自治區代表團向大會提交了《關于川西、滇北、藏東三江流域生態保護與旅游資源綜合開發的建議(草案)》,提出三省區聯合創建川、滇、藏“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該建議得到了國家有關部委及川、滇兩省有關部門的重視,并在高層次會談上得到一致贊同。為保障合作的順利進行,2002年、2003年、2004年和2005年,又分別召開了第一、二、三、四屆協調會,討論修改了《“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協調領導小組及辦公室議事規則》,向國務院呈報了《關于川、滇、藏三省區聯合創建“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意見有關政策問題的請示》及《關于川、滇、藏三省區聯合創建“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的請示》。其中第一屆協調會成立了川、滇、藏三省區聯合創建“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領導小組。第二屆協調會將“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作為國家西部開發和區域經濟發展的重點建設區域,納入國家區域發展規劃和西部大開發計劃上報國務院請示,同時要求編制《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總體規劃》。第三屆協調會確定了“大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的地理范圍,并組織開始編制“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的總體規劃。第四屆協調會上成立了三省區“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協調工作辦公室,負責日常工作,并確定要積極配合國家有關部委在2006年3月完成香格里拉規劃的編制,完成香格里拉宣傳片的制作,積極推動三省區旅游項目合作,進一步推進旅游產業的發展。在政府間的協調與合作積極推進的同時,企業層面的合作開始起步。
2002年5月,首屆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協調會在拉薩召開,滇川藏三省區初步提出構建大旅游區的整體框架,決定按照“區域聯動,資源整合,優勢互補,共同發展”的原則,聯合開發這一區域的旅游資源,共同開發建設“中國香格里拉”。2003年和2004年,第二、第三屆協調會分別在昆明和成都召開,加強了滇川藏三省區政府及其旅游部門的聯系和合作,商定了包括基礎設施建設在內的景區開發項目計劃,并積極爭取將中國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列入國家發改委、國家旅游局、國務院西部開發辦確定的西部重點開發區域。2004年10月12日在四川省成都市,川、滇、藏三省區共同發表了《大香格里拉地區旅游合作宣言》。根據這次協調會三省區的旅游合作宣言,“大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的范圍大致劃定為四川西南、云南西北和西藏自治區東南的9個地市州82個縣(區),具體包括四川省甘孜州、涼山州、攀枝花市的40個縣(區),云南省迪慶州、大理州、怒江州、麗江市的24個縣(市、區),西藏自治區昌都地區、林芝地區的18個縣。其中,四川的甘孜州、云南的迪慶州和西藏自治區的昌都地區為“大香格里拉生態旅游區”的優先開發區。
由此,我們認為地方合作的互利模式是一整個循序漸進的政治(行政)耦合過程,其實現關鍵在于地方政府之間的合作能夠實現,其維持的最大優勢在于趨利性比較明顯,容易在見效快、效益好的項目上啟動,從而走上良性發展的道路。其特點有:第一,互利模式的起源在于地方政府之間的合作,兩者處于平等協商關系。第二,互利模式更依賴于經濟效益的規模和深化。川藏合作形成的原因是旅游業合作產生的經濟效益,而停留在一定階段的原因是除了旅游業合作之外,沒有進一步的深化合作。經濟效益還是沒有足夠大到繼續推進地方政府的進一步合作。所以,區域合作需要帶動性強的主導產業,否則也難以深化發展。第三,社會合作基礎非常重要。區域文化難以短時期改變,所以合作社會、歷史、文化基礎幾乎是既定的條件。四川藏區屬于東藏地區,川藏地區文化相容性強,尤其是香格里拉地區、藏彝走廊的康巴文化為深入合作提供了可能。第四,互利模式由于沒有上級政府的鼓勵而政治(行政)相悖作用明顯,需要地方政府之間的反復磋商和共同努力。
綜上所述,區域一體化是一個政治(行政)、經濟、社會系統耦合、相悖互相作用的結果。在功能演進、結構演進、一體化三個階段中,除了需要推動政府合作、經濟合作、社會合作之外,還要重視政府合作與經濟合作、社會合作的互動關系。一般來講,無論是中央誘導模式,還是地方合作的互利模式,政府合作都起到了極大的作用,而經濟合作和社會合作是一體化能否成功的重要影響因素。
[1]任繼周,萬長貴.系統耦合與荒漠-綠洲草地農業系統——以祁連山-臨澤剖面為例[J].草業學報,2005(5):93.
[2]任繼周,朱興運.中國河西走廊草地農業的基本格局和它的系統相悖——草原退化的機理初探[J].草業學報,1995(3):69.
[3]李鎮清,任繼周.能網自組織與生態系統耦合[J].草業學報,1995(6):6.
[4]楊龍,彭景陽.我國區域政治發展研究:理論與問題[J].武漢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5):623.
[5]楊龍.經濟的區域化發展與協調[J].紅旗文稿,2007(8):12.
[6]周黎安.晉升博弈中政府官員的激勵與合作——兼論我國地方保護主義和重復建設問題長期存在的原因[J].經濟研究,2004(6):33.
[7]楊龍,劉海媛.國內區域合作的空間分布特征初探[J].學習與探索,2010(6):64.
[8]劉祖云.泛珠三角地區合作發展的意義與條件探討[G]//陳廣漢,袁持平.中國區域經濟發展與泛珠三角區域合作,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8:174.
[9]湯正仁.“泛珠三角”區域合作的經濟學分析:統籌區域協調發展新舉措[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89.
[10]楊龍.地方政府合作的動力、過程與機制[J].中國行政管理,2008(7):96.
[11]靳薇.西藏援助與發展[M].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2010:225.
[12]周興維.四川省藏族地區經濟發展概要——以甘孜州、阿壩州、木里縣為例[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8(5):27.
F427.7
A
1008-2603(2011)06-0035-07
2011-10-13
成為杰,男,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王 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