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也，非不能也

■柳士同

本文的標題出自《孟子·齊桓晉文之事》，孟子在游說齊宣王實施“仁政”時說的話：“故王之不王，不為也，非不能也。”并打比方說，“王之不王，非挾泰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可見，在孟子看來實行“王道”，實施“仁政”決非像挾著泰山跨越北海那樣，根本就不可能；實際上它就像給老人按摩肢體一樣簡單，只是為政者往往不愿去做。

孟子的所謂“仁術”，其實很簡單，不過就是給民以“五畝之宅”和“百畝之田”，然后，再“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從而使“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罷了。說白了，就是希望統治者能切實關注一下民生問題。如此簡單的問題，難道為政者就沒有能力做到嗎？顯然不是。他們其實是不做，不愿去做。因為他們所關注的并非這些與民生密切相關的事情，對于齊宣王來講，頭等大事是能夠像齊桓公晉文公那樣稱霸中原號令天下。這才是他的“大欲”，雖未必可“能”，但執意要“為”；讓“黎民不饑不寒”，完全可“能”且必須可“能”，卻絲毫“不為”。說實話，跟這樣的君王奢談什么“發政施仁”，無異于對牛彈琴，他聽得進去么？

孟子費盡心機的一番話，其實道理非常地淺顯明白，任何一個為政者都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能做到，但他們偏偏不為，你又有什么辦法呢？就像當今，“為人民服務”的口號我們喊了六十多年了，許多政府部門還把這五個大字嵌在門廳迎面的墻上，可這些部門究竟為人民服了多少務呢？一件很簡單的事，也往往要推諉塞責，拖著不辦。倘若你指著墻上的那五個大字責問他：“你們是怎么‘為人民服務的’？”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你：“我們是‘為人民服務’，又不是為你一個人服務。”瞧，竟然就這么理直氣壯地“不為也”！不為一個人服務，那么總應該為眾多的人服務，抑或說是為社會服務吧？我們不妨看看當下為廣大民眾最為關心的房價，怎么能如滾雪球一般一個勁兒地瘋漲呢？一個普通職工竭盡一生的積蓄，甚至積一生的收入竟買不起一套住房！政府一次又一次地出臺調控政策“抑制房價”，可怎么也“抑制”不住，無論是出臺“房××條”，房價依舊上漲不誤。這究竟是一些地方政府不能呢，還是不為？房子乃是住宅，是供人居住抑或說安居的，可現在卻被命名為“商品房”拿來買賣了，而如何“買賣”并不由房子的主人說了算，而由一些地方政府和房地產商說了算，因為土地永遠是屬于政府的（美其名曰“國有”）。買賣土地已成為一些地方政府財政收入的主要來源，在這個所謂的“市場”里，房子的主人根本就不實際擁有房屋的財產權，于是，才買來不到幾年剛剛得以安身的住宅，就被無端地強行拆遷了。所以，在“抑制房價”的問題上，一些地方政府決非“不能”，實乃“不為也”。一旦房價瘋漲，各大小商業網點的租金豈能不漲？租金漲了賣品又豈能不漲？于是就只有“通脹”了。

這樣的例子還很多，除了房價，其它直接或間接關系到民眾切身利益的物價無不如此。尤其是壟斷行業，如水、電、氣、油等等，這些年來是漲了又漲，幾乎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物價部門管不了么？《物價法》管不了么？恐怕未必。可一旦這些行業的收入與一些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掛上鉤時，這些地方政府能理直氣壯地去反壟斷，去有效地抑制物價、抑制通貨膨脹么？在利益的驅動下，往往是有“法”未必依，有“規”未必守，至于一些說說而已的漂亮話就更不能當真了。就拿“禁煙”來說吧，全世界都在“禁煙”，中國也不好不禁，可是去年末，媒體卻不得不承認中國“禁煙失敗”。為什么會“禁煙失敗”呢？或曰煙民不自覺，或曰處罰不嚴厲，其實都是也都不是，因為有關部門打心眼里就不想“禁煙”！煙草集團乃是全國各地的納稅大戶，地方政府怎么舍得禁它們呢？不僅不禁，還大力發展，許多沒有卷煙廠的地方也紛紛建起了卷煙廠。國外，甚至中國的臺灣和香港，為了促使煙民戒煙，把香煙盒上的警示都標得特別明顯，一些警示吸煙有害健康的圖案也都設計得令人觸目驚心，可我們的煙草行業卻把香煙盒設計得既精致又漂亮；而且滿街都是香煙的銷售點，四處可見變相的香煙廣告（如“愛我中華”之類），這究竟是在提倡禁煙呢，還是在大肆促銷？雖說也采取一些所謂的措施，比如減少香煙的品牌，可所有被減的品牌，統統都分門別類納入某同一品牌中去了。新建的卷煙廠還出品了不少新品牌，如西藏的“雪域”、內蒙的“蓯蓉”、黑龍江的“林海靈芝”等等。“禁煙”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全世界都在努力，我們怎么反倒放任不管，甚至變本加厲了呢？這究竟是“不能”呢，還是“不為”？

世界上恐怕沒有像中國政府這樣擁有名目眾多的部門機構，更沒有像中國政府這樣擁有無不龐大的公務員隊伍，然而其效率又如何、其作為又怎樣呢？如果說貪污受賄是暗箱操作，可“三公”即公款吃喝、公款旅游和公車消費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進行的呀，怎么就抑制不了，反而越來越猖獗，每年幾乎高達上萬億呢？諸如此類，實在是數不勝數。說白了，某些地方的執政者并非時時考慮國家和人民的利益，而是處處為他們的既得利益著想。一個已經成為世界經濟排名第二的大國，居然連房價都管不住，誰信呢？實乃“不為也，非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