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方
任正非要擠走老臣孫亞芳以便讓位給兒子任平的消息一經傳出,業界頓起軒然大波。雖后經華為官方“辟謠”,可隨后捅出的幕后新聞還是讓公眾心存疑惑。本期付印前再傳出,任正非之女孟晚舟晉級CFO,使得之前坊間的猜測進一步得到驗證。
華為從創立之初就一直與眾不同。幾乎沒有企業敢大筆投入研發,它卻一直以銷售額10%的強度投入;幾乎所有同期做大的企業都上市了,它就偏偏不上市;幾乎所有同量級企業老板都拋頭露面了,唯有任正非幾十年堅持低調,絕不“觸媒”,但在接班人問題上……
縱觀全球企業治理結構的演變史,似乎都是從家族治理結構向經理人治理結構或公眾公司治理結構轉變的。從美國管理學家伊查克?艾迪思(Ichak Adizes)博士的企業生命周期理論,到無數中外企業的發展實踐來看都符合上述規律。只是在以任正非為首的華為EMC成員發表“自律宣誓”時,任正非曾言辭鑿鑿。他的誓詞是:“只有無私才會公平、公正,才能團結好一個團隊;只有無私才會無畏,才能堅持原則;只有無私才敢于批評與自我批評,敢于改正自己的缺點,去除自己的不是;只有無私才會心胸寬廣,境界高遠,才會包容一切需要容納的東西,才有能力肩負起應該承擔的責任。我鄭重承諾:在任期間,決不貪腐,決不允許親屬與公司發生任何形式的關聯交易,決不在公司的重大決策中摻雜自私的動機。”可事實是,華為的全部后勤工作,包括飯堂、公關、文秘甚至軟件外包等,均外包給商慧通公司操辦。該公司由任正非的弟弟任樹錄負責,后交給任平,現已發展到幾萬人之眾。除任樹錄、任平之外,任正非至少還有一個女兒、兩個妹妹、若干嫡親都在華為擔任要職。
業界有兩個著名案例值得研究:一是王安電腦公司,一是IBM公司。王安1976 年與瑞士的計算機同人公司合作,合資創辦了一家企業,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王安公司的前身。80年代,王安公司曾輝煌一時,做到了當時IT業的老二位置。1986 年王安任命36 歲的兒子王列為公司總裁,公司董事們對此有疑慮,王安說:“他是我的兒子,他能勝任。”但公司的主要員工仍與王列發生了激烈沖突。在王列任總裁四年前(1982年),王安實驗室的三大巨頭之一考布勞就與王列發生過激烈沖突,并辭職離開。1984 和1985 年,另兩位主要元老斯加爾、考爾科也離開了王安實驗室。王列上任后,一年之中公司虧損了4.24 億美元,并使公司的股票三年中下跌了90%!1989年,王安撤了王列的職務。當然這沒有挽救王安公司,1992 年王安公司宣布破產。
與王安公司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們的老對手IBM 。IBM 的締造者老沃森(TomasJ.WatsonSr.)從未想過接班人的問題,在他的大腦中,他的大兒子小沃森是理所當然的、也是惟一的候選人。他們父子交接班時,IBM開始向電子工業轉行;同時,在這個時點,IBM正經歷戰后高速發展階段,五年內銷售額翻了2.5倍。IBM在小沃森手里成功轉入電子計算機行業,在老沃森去世后的15年中,企業規模翻了十多倍,1973 年,公司營業額達110億美金,為股東們創造了前所未有的財富。1999 年,小沃森被《財富》評為“20世紀最偉大的商人之一。”可之后小沃森并未傳位給他的兒子,而是首次選擇了職業經理人里爾森;里爾森傳之后是克里弗蘭克、約翰歐佩爾、艾克斯,直到郭士納。郭士納是非IT 行業人士,正是他領導了IBM 歷史上最偉大的變革,使他接手時瀕臨破產的老牌企業成功的從一個純硬件廠商轉型為一個服務型的IT巨人,營業額破紀錄達到800億美金。郭士納退休后又把權柄交給了彭明盛。就這樣,IBM這個百年老店從一個純家族企業變成了一個純公眾公司。一個業界神話就這樣續寫下來,沒人會因此否定沃克家族的貢獻,也不會因后續的輝煌而掩蓋了老創始人的功績。
麥肯錫的一項關于家族企業的研究結果表明,全球范圍內家族企業的平均壽命只有24 年,其中只有大約30%的家族企業可傳到第二代,能傳到第三代的家族企業數量還不足總量的13%,只有5%的家族企業在三代以后還能繼續為股東創造價值。
香港中文大學對500家香港、臺灣、新加坡、日本上市的家族企業的調查表明,8%企業會交班給家族成員,16%會交給家族外人員,26%會出售大部分股權。這種結果導致企業決策質量相對低下,往往使家族企業失去了更長久存活的可能性。
由此看來,企業是否由兒子接班也許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能否交到能承擔大業的人手里。王安交給無能的兒子失敗了,老沃森交給出眾的小沃森成功了,而小沃森又交給了家族外成員,延續了IBM 的成功。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擺在任正非面前的難題顯而易見,任平是王列還是小沃森?根據華為EMC 曾否決任平進入最高決策層,以及一些高層對任平的評價來看,他可能算不上一個杰出人才。
可嘆的是,中國好不容易走出一個靠自主知識產權進入世界500強的企業,竟然在接班人問題上出現了一個似乎已成定局的敗筆,這不能不讓人扼腕惋惜。可見中國民企在治理結構的演進方面不容樂觀。如果華為的接班人真是這種結果的話,中國民企的發展勢必將倒退若干年。
中國新時代 2011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