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類群體抓住了“漏洞”機遇

　　轉型期“漏洞”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在推進現代化過程中出現的人為疏忽或認識上的誤區，出現了一些本來應該而且可以避免的問題，比如食品藥品安全問題、公共權力的“市場化”等；二是在推進現代化過程中本來應該而且必須健全的一系列法律、制度以及相配套的政策、體制和機制沒有健全起來，出現了漏洞。因此，說得更準確一點，誰抓住了“漏洞”機遇，說的是誰鉆了“漏洞”的空子。
　　
　　誰是現代化過程中的最大受益者
　　
　　我們從1997年到2006年在某一特定群體中連續進行過十年的問卷調查，其中一個問題，我們在問卷中列出了10個社會群體，加上“其他”項，要求被調查者根據自己的判斷，按受益的多少排出順序，即受益最多的列第一位，次多的列第二位，受益最少的列第十一位，次少的列第十位。
　　從2006年的調查結果看，受益多的社會群體前6位依次是：“演藝人員”（83.1%）、“個體戶、私營企業主”（56.2%）、“國有企業干部”（17.9%）、“三資企業員工”（15.2%）、“知識分子”（11.6%）、“機關干部”（8.1%）。與前幾年的調查結果一樣，“演藝人員”、“個體戶、私營企業主”都是被普遍認為受益最多的社會群體?！皣衅髽I干部”、“三資企業員工”、“機關干部”、“知識分子”，也是受益比較多的社會群體。這一調查結果同前面幾年大體差不多，也與實際情況基本吻合。
　　受益少的社會群體的前幾位，則依次是：“其他”（98.3%）、“務農農民”（63.4%）、“進城農民”（17.0%）、“鄉鎮企業員工”（11.6%）、“國有企業工人”（3.6%）。因為“其他”主要是指下崗人員和失業者，所以，受益少的社會群體主要是農民，特別是務農農民、下崗失業者等社會群體。這同多年來的調查結果也是一致的。
　　現代化的根本目的，是增進全體人民的福祉。從理論上講，現代化的成果應該由全體人民共享，同樣的，現代化的成本應該由全體人民共同分擔。但是事實上，在過往幾十年的現代化過程中，推進現代化所付出的巨大成本和代價主要是由部分社會階層、社會群體和社會成員承擔了，或者說這部分人群承擔了比他們應該承擔的份額多得多的成本和代價，比如農民工、國有企業改制時出現的下崗工人、失地農民，等等；而現代化所取得的巨大成果，說得更具體一點，就是做得越來越大的國民財富這塊“蛋糕”，盡管全體人民都分到了比以往更大的一塊，但是某些社會階層、社會群體、社會成員分到了比他們應該分到的份額多得多的“蛋糕”。
　　
　　受益多的人抓住了什么“漏洞”機遇
　　
　　抓住了“漏洞”機遇的人很多，但受益多的人抓住的“漏洞”機遇更多一些。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法律沒有明文禁止的，就是個人和市場主體可以從事的。但問題是，我們目前的法律法規體系還不健全，法律還沒有來得及禁止的，并不意味著就是符合市場經濟原則和市場經濟規律的，也就并不是個人和市場主體可以從事的。一些人和市場主體正是利用了法律法規不健全的“漏洞”獲得了巨大的利益。我們仍處于經濟社會的加速轉型期，經濟、社會和文化政策，各方面的體制、機制還不健全，還存在種種“漏洞”，這也被一些人和市場主體所利用。
　　在推進現代化的過程中，個人和市場主體抓住的“漏洞”機遇可能是相同的，也可能是不相同的，一些個人和市場主體甚至可能抓住了多種“漏洞”機遇。具體來說，主要有以下幾種情況：
　　一是部分政府機關工作人員和職能部門負責人利用現行政策、體制和機制的“漏洞”和反腐敗方面存在的“漏洞”，利用手中掌握的公共權力和公共資源“尋租”，撈取了大量“腐敗收入”而暴富起來。腐敗是市場經濟的“毒瘤”，反腐敗是我們黨和政府堅定不移的方針。但是，目前腐敗問題仍然比較嚴峻。
　　二是部分國有企業的經營管理人員利用現行分配制度存在的“漏洞”獲取了遠遠超過其應有收入的過高收入。勞動、資本、技術和管理等生產要素按貢獻參與收入分配，是我們必須堅持的分配原則和分配制度。但問題是這些生產要素的貢獻大小如何衡量，由誰來衡量，根據什么標準來衡量。一些國有企業經營管理人員特別是高管自己給自己定天價年薪，遠遠超出了他們為經營管理企業所作出的“貢獻”。
　　三是高收入者，包括部分專業技術人員、個體戶、私營企業主等利用社會征信體系不健全、稅收征管方面存在的漏洞偷稅漏稅。中國在短短幾十年產生了大量的億萬富翁，現在中國已經成為世界上億萬富翁增長速度最快的國家，許多富翁偷稅漏稅不能不說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個人所得稅沒有真正發揮調節收入差距的應有作用。
　　四是一些人利用了土地開發中存在的漏洞，靠炒地皮大發橫財。土地是最稀缺的資源。按照我國憲法，土地分為國有和農民集體所有兩種所有權。在城市國有土地開發和農民集體土地征用中存在許多漏洞，一些人正是憑借權力和關系用低廉的價格買到大片土地，然后轉手倒賣，賺取了巨額的收益。
　　五是一些人抓住了資本市場的“漏洞”。我國的資本市場開發較晚，至今還很不成熟，存在一些漏洞是必然的。正如著名經濟學家吳敬璉指出的，中國股市的“政策市”頑疾并未根除，有權力的人可以大發橫財，而普通股民總是利益受損。這方面，最典型的莫過于股東同股不同價和“大小非解禁”。流通股與非流通股的設置，造成了非流通股股東穩獲利益，而流通股股東卻要承擔股市跌落的損失。當然，擁有非流通股的不是普通的股民。大股東和有關系的那些人低價購買的非流通股“解禁”，同普通股民高價購買的股票拿到市場上按照同樣的價格買賣，這無異于對普通股民資產的搶劫和掠奪。
　　六是價格雙軌制時期，一些人，當然是有“關系”的人利用價格雙軌制的“漏洞”獲得了巨額的價格差。在我國改革開放的早期，曾經出現過所謂價格雙軌制，也就是在生活資料和生產資料的商品交換中，通行著政府定價和市場決定價格的兩種價格體系。在實踐中，計劃價格和市場價格并不是各自在自己的軌道上運行，而是客觀存在著交叉，也就出現了有人利用這種交叉“漏洞”，把低價格的計劃價格商品，拿到市場上以高價格出售，賺取巨額差價。
　　七是一些個人和單位利用海關監管和打擊走私方面的“漏洞”，走私販私而暴富。在廈門遠華案中，海關、公安、武警甚至都被走私分子所利用。與此類似的，還有一些人利用了市場監管方面的“漏洞”，坑蒙拐騙、制假售假、以次充好、缺斤短兩，甚至倒賣文物、販賣毒品而暴富起來。
　　八是在國有企業改制過程中一些人利用了改制中存在的“漏洞”。國有企業改革是十分必要的，也是成功的，但我們的改革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中推進的，因而存在一些“漏洞”是正常的，改革就是一個不斷填補“漏洞”的過程。但這些“漏洞”還沒有來得及填補，就被一些人充分利用了。比如設置內部股，是按照企業內部職務高低而劃分為若干等級，每一等級可以劃入或認購不等的內部股份，企業高管獲得了遠遠多于中層管理干部和一般員工的股份。又比如管理層收購，一些國有企業不是以市場價格，而是以人為低估的價格被管理層所收購，這也就是人們經常議論的“國有資產流失”。
　　以上講的都是經濟領域的“漏洞”以及抓住了“漏洞”的人。其實，在政治領域、文化領域和其他社會領域，也存在各式各樣的“漏洞”和抓住了這些“漏洞”的人。比如在政治領域，一些人利用干部任用和晉升上的“漏洞”走后門拉關系、買官賣官；在文化和學術領域，一些人之所以敢學術造假，也是因為有“漏洞”可鉆。
　　（作者為中共中央黨校科社部教授）
　　責編/張曉 美編/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