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互補,這在中國哲學史的研究中是個老而又老的話題了,然而從不同的角度和側面,我們又可以從這個古老的話題中不斷地引發出新的思考。儒家所掌管操控的禮樂文化,作為一種符號系統,有著將野蠻之人提升為文明之人的歷史意義。這套符號不僅確立和規范著人們的社會行為,而且豐富和傳達著人們的思想和情感,并最終以詩、樂、舞的形式為中國的古典藝術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道家在天道自然無為、人道順其自然的天人關系的架構中展開自身的思想體系,獨任清虛、絕禮去仁,以幽深微妙的言語、高蹈隱逸之士的心態關懷人情世相,追求返樸歸真。儒家的功能主要在“建構”,即為中國人的審美活動提供某種秩序化、程式化、符號化的規則和習慣,如建立“興、觀、群、怨”,“發乎情,止乎禮義”的詩教傳統;道家的功能則主要在“解構”,即以解文飾、解規則、解符號的姿態對儒家美學在建構過程中所出現的異化現象進行反向的消解,如形成“大巧若拙,大辯若訥”,“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的寫意風格。
班主任是塑造學生心靈的建筑師,班主任工作是對學生的身心施行的一種有目的、有計劃的引導、感化。隨著民主、平等意識的覺醒,自我、法律意識的增強以及外來思想的沖擊,現時期的師生關系、生生關系變得更加多樣化、復雜化,這給班主任工作增加了更多的變數和難度。我們在紛繁的應對中時而歡欣鼓舞,時而手足無措,時而志得意滿,時而驚恐萬分。悲喜交加的我們不甘于在困惑中沉沒,于是,一面研究新時期的青春物語,一面回溯歷史尋求傳統的精神支柱。劈開歷史的繁蕪,儒家和道家思想的彰明較著與博大精深鎖定了探求的目光,擷略取微,愚以為儒道的消長互補可以作為繁雜現實工作的哲學依據。
一、儒家的“仁”和道家的“道”
“仁者愛人”是孔子道德哲學的最高范疇,也是儒家人本思想的理論基礎。“仁”最主要的含義是“愛人”,孔子“愛人”的目的是“惠則足以使人”,即為了得民心,以更容易治理民眾,緩和領導者與被領導者之間的矛盾。孟子也提出了“仁政”的主張,認為“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更明確地提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觀點。這些都是儒家“人本”思想的內核。
班主任教育工作的基礎和前提就是“愛人”——熱愛學生。“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教育中的一切技巧和方法,離開這一基礎都將變得蒼白無力。一個對學生冷漠無情的人,是根本無法實行教育的,更談不上教育藝術。沒有愛,就沒有真正的教育管理;沒有愛,就不能掌握成功教育的管理方法。
儒家還崇尚“忠恕之道”。“忠恕”意義有二,其一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其二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孔子的學生發展了“恕道”,成為“矩之道”,可以表述為:你所討厭的上級的行為,不要拿來對待你的下屬;你所討厭的下級的行為,不要拿來對待你的上級。這就叫君子先做出榜樣,以便大家都來學習榜樣的道理。不難發現,儒家的“忠恕之道”就是我們通常所講的人際交往(當然包括師生之間)中“民主平等”、“相互尊重”,“矩之道”,就是我們通常所論的“換位思考”、“理解萬歲”。
道家思想的核心是“道”,它是天地萬物的本源,自然而無為,道無形而實存,具有普遍性,無所不在,無時不在。道家對“道”的追崇可以理解為是對客觀的自然規律的尊重,具體到人際交往就是對客觀的“人的本性”的尊重。
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儒道都注重對“人本”的探求和尊重,只不過“仁”更側重主觀情感,而“道”更強調客觀存在,二者是互為補充的。
二、儒家的“禮樂教化”和道家的“無為而治”
儒家思想著重禮樂和道德教化,認為“不學禮,無以立”,主張“道之以德,齊之以禮”。這里的“禮”我們可以理解為秩序,具體到班級管理中就是班級規約的制定和執行,如學習目標的制定、獎懲措施的落實等。
孔子認為,“為政以德,譬似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意即,領導者如果以德治路線來進行管理,那么他就會像北極星一樣,位居于天的中樞,而其他星星都會圍繞著它而轉動,這種比喻頗生動準確。一個班集體中,如果大家都能自覺地而不是被迫地圍繞著班主任的目標、宗旨、價值觀、道德規范而行動,那么這個集體必定處于最佳狀態,而欲達此目的,最好的辦法是實行“德治”,即用道德引導他們,用規約來整頓他們,那么他們不但有進取之心,而且會做到人心歸服。這里的“德”可以理解為“人性化”,一個班規要既具有一定的規范約束力,又不能流于形式或失于人心。“一熨斗燙平”非長久之計,“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孟子)才是更高的境界。
“無為”是老派道家管理哲學的最高原則。無為是相對于“有為”而言,老子所謂“有為”指違背人的自然本性(或自然法則)的“妄為”、“強為”,而“無為”是順應自然,不加強制的狀態、過程和自由自在,不受束縛的精神境界。比如老子反對法令滋彰,認為國家政權為管理人民而制頒的法令規章越多,人們為回避、利用這些法令、規章而采取的手段越多,國家為禁制人民而使用的刑罰越繁苛,人們的反抗越強烈,社會也就越亂,越不安寧。老子也反對以禮教作為治國手段。他們認為,以德、禮治國,和以政、刑治國,同樣是有為。他們認為要想使國家安定,民風淳厚,最好是“絕圣棄知”、“絕仁棄義”。
從中我們可以理解為班級管理中的也應反對“法令滋彰”——班級規約的繁雜紊亂以及管理方法中事無巨細的量化操作都不足取,如小學初中實行較多的“百分制”、“千分制”到了高中就應該簡化虛化或廢棄。其次,作為班級領導者的班主任要善于抓大事,把具體的工作分配給具體的班委或同學,做到分工協作,職責分明,各盡其力,各展其長。班主任看似清閑,卻能把整體及所轄部門工作做得井井有條,取得最佳效果。反之,如果班主任大事小事皆要親自過問,則會使工作顧此失彼,貽誤全局。更不利的是,班主任事事過問,還會束縛學生的手腳,使他們養成依賴心理,失去工作責任感。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更何況我們面對的是一群學生和一個班級。
所以,儒家的“禮樂教化”和道家的“無為而治”實際上是可以各取所長,互補為用的。
三、儒家的“和為貴”和道家的“弱用論”
孔子說,“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意思是:君子堅持正確意見來糾正別人的錯誤意識,卻不肯盲目附和;而小人則一味附和,卻不肯表達自己的不同見解。孔子這里所說的“和”是追求對立面的協調、統一。
孟子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荀子說,“上不失天時,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廢。”孔子的弟子也認為,“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意思是,禮儀的作用,以和諧為貴,先王治理國家的道理,最可寶貴的也在這里。由此可見,“和為貴”是儒家思想的著名論點之一。
因此,作為班級的領導者當然要有“和為貴”的思想,應當具備維持“和為貴”的能力與技巧。如前文所提,現代師生、生生關系的多樣化、復雜化會使得矛盾多樣化和復雜化。特別像全員寄宿的學校學生生活中的矛盾摩擦尤為突出,如個性交往的不同、衛生習慣的差異、作息時間的錯位等。這使得我們工作的目標是開創、營造“和為貴”的環境和氛圍。
當然,我們主張“和為貴”,并不是無原則的“和稀泥”,也不是排斥競爭,孔子主張“和”也不是排斥競爭,只是其思想主流是“和”而不爭,排斥的是無序的競爭,不公平不合理的競爭,否則就無法前進與發展。
《老子》認為事物是運動的,對立著的矛盾雙方在斗爭中各依一定的條件向自己的對立面轉化,強和弱、大和小、先和后、剛和柔……莫不如此。老子說,“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他把這概括為“弱用論”。對于弱者來說,內而同仇敵愾,外而得道多助是以弱勝強的基本條件;“以正治國”,盡量加強自己的實力,是以弱勝強的基礎;“以奇用兵”,采用機動靈活的戰略、戰術,是以弱勝強,轉弱為強的有效手段,以弱勝強要后動制敵等等。像這樣完整的、自成體系的以弱勝強術,在班級管理特別是學習激勵中可見奇效。如“內而同仇敵愾”可理解為全體同學的齊心協力;“外而得道多助”可理解為老師的解惑答疑;“以奇用兵”可理解為學習方法的靈活多變等等。總之,對學習成績優異的渴望是每個學生個體和班集體的共同愿望,但無論如何,班集體中個體的學習成績總有高下優劣之分,而“弱用論”的借鑒可以激發每個學生的積極性,讓暫時領先者勝不驕,讓暫時落后者敗不餒,從而營造出整個班集體學習風氣上的爭先恐后,力爭上游。
因此,我們也可把儒家“和為貴”和道家“弱用論”對照參看并兼而修之,不同的階段發揮各自的功效或融合使用。
總之,儒家以“建構”的方式來裝點秩序化、符號化的美學世界,道家則以“解構”的方式尋求著一個非秩序、非符號的審美天地,兩種境界在歷史演變過程中構成了一種相互批判、彼此消長的動力形態,而我們所做的就是要從二者的相互批判、彼此消長中獲取融合的信息,作為具體德育工作的哲學依據。
【溫在權,浙江省溫州中學,中學一級教師】
責任編輯/趙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