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在心里的眼睛

　　菜一盤一盤端了上來。小月局促地坐在餐桌前，兩只手不斷地交替揉捏著。姨娘拿了雙筷子遞到她手里，她接了，紅著臉默不做聲。姨娘又遞了雙筷子給富貴。富貴嘴角浮起微微的笑意。
　　“小月，你別緊張。”姨娘給小月盛了飯，敲了一下她的碗。小月低著頭，開始慢慢地吃飯。
　　姨娘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帶小月吃飯了。小月的挑剔令她有些惱火。親朋好友介紹的小伙子，個個都精精神神的，可小月就是不同意，而且從不說原因。挑挑揀揀，眼看一步步成了大齡青年。姨娘想，不就是開了間醫療按摩診所，生意紅火，賺了些錢嗎？真是有了錢就有挑剔的本錢啊。
　　姨娘念著早逝的妹子，心里又可憐小月。小月卻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不急不躁，一副篤定的樣子。小月的婚姻成了姨娘的心病。上次好像也是坐在這個位置，那個精明帥氣的小伙子一見小月，就在餐桌上向姨娘保證，一定會讓小月幸福。小月低頭吃著飯，悄悄用一只手撓姨娘的手心。姨娘手心癢得難受，心里也就明白，小月不同意。至于這次有幾成把握，姨娘心里也沒底。
　　富貴把盤子里的每樣菜都給小月夾了一點兒，側過頭跟姨娘說：“您老放心，我會對小月好的。”姨娘說：“人你看見了，標標致致的。”富貴看看姨娘，又看看小月，咧著嘴憨笑。姨娘說：“小月沒了爹娘，就想找個疼她的人。”
　　“我曉得。”富貴應了句，不再說話，不斷給小月夾菜。不一會兒，小月碗里的菜就堆成了一座小山。小月沒有撓姨娘的手心，姨娘覺得有戲，抿著嘴笑了。
　　吃過飯，富貴結了賬，先走了。姨娘瞇著眼，透過落地玻璃窗，看著富貴一瘸一跛的身影消失在5月的陽光里，回過頭來對小月說：“他的條件不是太好，比以前介紹的要差一些，腿也不好，你自己拿主意。”
　　小月抬起頭，說：“姨娘，我覺得他挺可靠的。”
　　“你看準了？”姨娘有些意外。
　　小月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姨娘定定地看著她，鬧不明白她這次怎么沒猶豫就答應了。“我覺得上次那個小伙子很不錯，長得比這個強多了。”姨娘心里反而不踏實了，遲疑著說。
　　“我感覺他可靠。”小月有些固執地強調。
　　“可不能勉強啊，小月，這可是終身大事。要是你以后過得不好，你死去的爹媽都饒不了我。”
　　“我想得很清楚，姨娘。以前跟那些人吃飯，他們只顧自己吃，好聽的話說了一大堆，卻從沒有人給我夾過菜。我摸不準菜盤子的位置，怕出丑，只好吃白飯，都沒人曉得。”
　　小月說著，眼睛里淌下幾滴淚來。姨娘有些驚愕地看著她，這姑娘眼睛雖然看不見，心里卻比誰都亮堂。
　　姨娘幫小月擦了擦眼淚，牽著她的手，離開了嘈雜的餐廳。溫暖的陽光靜靜地照在身上，姨娘拍了一下小月白凈好看的臉，說：“姨娘的眼睛比不過你的眼睛啊，小月。”
　　眼睛長在心里的人，更應該得到幸福。
　　（周章華薦自《可樂》）
　　責編：katsum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