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巖在中國的文學、影視界的地位挺特殊:他的代表作《便衣警察》、《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永不暝目》、《拿什么拯救你,我的愛人》、《玉觀音》等都被拍成了電影與電視劇,而且都受到了業內及廣大觀眾與讀者的好評。可是,這位連續十多來年保持每年80萬字的驚人出版量、超過許多專業作家的成就的“作家”,居然是一個“業余的”——他的身份是一個酒店高級管理者!
海巖的少年時期是在文革中渡過,那時,由于父母被造反派隔離,他從10歲開始輟學并獨自生活,15歲那年走后門當了幾年兵。退役后當過工人、警察、監獄伙夫、機關干部、酒店管理人員。
20多年前,在一家酒店工作的海巖沒事在地攤買了本雜志看,看著看著,他猛地覺得這些你殺我打警察盜匪的事,純粹是胡編亂造的玩藝兒,寫得特爛,自己要是寫肯定要比這些東西強多了。于是,心血來潮的他決定結合自己當警察和在監獄工作的經歷,也寫一個這樣的故事!從此,他每天晚上八點鐘后就不看電視了,準時地貓到自己的小屋寫起了小說。當時家里還沒有空調,小屋里非常熱,但他每天都堅持寫到深夜二三點鐘。寫完了多少他就往壁柜里面藏多少,家里人一直都不知道。后來海巖解釋自己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寫,就是因為自己只讀了四年書,連小學都沒畢業,他怕別人說自己“不務正業”和“好高驁遠”。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海巖寫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便衣警察》,共47萬字。
有一天,父親在壁柜找東西無意中發現了這些稿子,就問海巖:“這是誰寫的?你是不是在寫東西啊?”海巖只好承認了。于是,父親成了他的第一個讀者。過了幾天,他問父親:“寫的怎么樣啊?”父親說:“什么怎么樣?寫的什么亂東西?我要不是你爸,根本就不看。”
可是,隔了兩天,父親卻來找海巖問:“你后邊的書稿呢?寫得還挺像樣的,拿來我再看看啊。”父親的夸獎讓海巖暗自高興,這說明自己寫的小說還是挺好的啊。
幾個月后,海巖帶著書稿,滿懷希望地找到了中國青年出版社的一個副總編。副總編一連串地問他:“你寫沒寫過短篇呀?你寫沒寫過中篇呀?你寫沒寫過散文啊?”
海巖說:“都沒寫過。”
“那你參加過我們社或者其他社里舉辦的創作培訓班嗎?”
“沒有。”
“那你給報紙寫過什么小通訊或小稿嗎?”
“也沒有。”
“哦!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就不看了吧。饅頭得一口一口地吃,碉堡得一個一個地拿,仗得一個一個地打。你呢,先從小的學起,然后再去攻長篇這個堡壘。你說對不對?”
聽了副總編這種委婉的否定,海巖只好把書稿抱了回來。可他沒有死心,總覺得這畢竟是自己一筆一畫、嘔心瀝血寫出來的47萬字啊,不出版不就變成一堆廢紙了嗎!還得再找出版社。這次他沒有自己送去,而是把書稿寄給了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總編。
他苦苦地等了三個月,可既沒有等到回話,也沒有等來退稿。忍耐不住的海巖便直接去找到了總編。盡管總編的辦公桌上堆了很多稿子,他還是一眼看到自己的書稿還沒拆封呢!
總編問:“你寫的是什么啊?”
海巖說:“我寫的是警察。”
“那你寄到群眾出版社去吧。我們是一個文學出版社,我們這兒不大出這種寫警察的東西。何況郵寄來稿的采用率,也只有千分之一。”
“寫警察的東西就不是文學嗎?”
“群眾出版社更樂意出這些東西。要不我們幫你寄?”
海巖明白,這又是委婉的退稿啊。他不想像上次那樣輕易地抱回書稿,決定再爭取一下,就鼓足勇氣對總編說:“書稿已經在這里躺了三個月了。這樣,你先少看一點。如果你咬一口,覺得是石頭,就不往下咬了。如果覺得是饅頭,你就再咬一口。”
總編被海巖的話吸引了,笑著反問:“你就這么自信?”
海巖接著說:“如果看完一章,你覺得不能往下看了,你就退回給我。也有可能你看完第二頁紙,你就會覺得咬到餡了!”
總編被海巖的執著與誠懇打動了,同意留下細看。一個多月后,海巖接到了出版社的通知:你的長篇小說《便衣警察》擬于1985年出版。海巖自己和出版社都沒有料到,書出版后在全國迅速引起轟動,先后獲首屆金盾文學一等獎、全國首屆偵探小說佳作獎;電視連續劇劇本《便衣警察》獲飛天獎、金鷹獎和金盾影視劇本獎等多項大獎。
海巖事后曾說:“我真不敢想象,如果那天我不是鼓起勇氣說了那一番話,為自己做了最后的爭取,今天還有沒有那部《便衣警察》,還有沒有現在的我。”
(李文軍薦自《山東青年》)
責編: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