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訴裁量權是指公訴機關依照法律的規定,在審查相關案件證據的基礎上,就具備足夠犯罪嫌疑,符合法定起訴條件的犯罪嫌疑人是否提起公訴問題進行斟酌、選擇進而做出處理決定的權力。如何在貫徹落實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條件下正確運用和完善公訴裁量權,以有效化解和減少社會矛盾糾紛,是當前檢察機關為構建和諧社會亟需解決的一個重要問題。
一、當前檢察機關公訴裁量權運用的制約因素
我國長期堅持起訴法定主義,公訴裁量權僅限于“微罪不起訴”的范圍之內,存在范圍限制狹小、適用率過低等問題。
(一)公訴裁量權的適用范圍過窄
為了防止公訴裁量權在實踐中被濫用,立法對相對不起訴規定了較為嚴格的適用條件,即通過“犯罪情節輕微”和“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這兩個條件予以雙重限制,這種嚴格的條件限制大大減少了能夠適用相對不起訴的案件數量。而且。由于立法規定簡單原則,司法實踐中對相對不起訴的適用條件一般傾向于從嚴掌握。如在辦案中一般將“犯罪情節輕微”理解為適用于法定最高刑為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輕罪案件,而且只有在同時符合“罪名較輕、犯罪情節也輕”這一“犯罪情節輕微”和“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這兩個條件時,才可以做出不起訴決定。此外。立法也沒有體現出對特殊群體的考量,如犯罪嫌疑人為未成年人、老年人或身體有殘障,以及犯罪嫌疑人為過失犯罪的,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難以保障特殊群體的合法權益。也不利于訴訟經濟目的,的實現。
(二)公訴裁量權的適用率過低
不起訴制度雖然在我國已有二十多年的運用歷史,但適用率卻非常之低。據統計。1998年全國檢察機關相對不起訴人數僅占審結總人數的1.5%,而德國每年約有50%的案件由檢察官做出不起訴處理,荷蘭則有高達60%的案件由檢察官做出不起訴處理。可見,我國檢察機關行使公訴裁量權的現狀與其他國家相比是慎之又慎的。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受有罪必罰、有罪必訴等重刑主義觀念的影響,檢察人員過多地重視刑罰在調節社會關系中的作用。缺乏對犯罪人的寬容思想。另一方面,主要是因為檢察機關對不起訴的適用進行了嚴格控制,有的地方把不訴率的高低作為考評公訴工作好壞的一項重要指標,人為地限制了公訴裁量權的運用。
(三)公訴裁量權的行使程序繁瑣、復雜
根據有關規定,人民檢察院擬作不起訴處理的案件,首先由承辦的檢察人員提出意見,由部門領導審查同意后,報主管副檢察長批準,再報檢察長批準,之后由主管副檢察長提交本院檢委會討論決定。對于擬作相對不起訴處理的案件,如果是人民檢察院自行偵查的,還須報經上級檢察院同意后才可做出不起訴決定。并且在每次執法檢查和案件質量評查中。不起訴案件又往往是檢查和評查的重點,為了避免麻煩和承擔不必要的責任,檢察人員一般不會積極建議對案件適用不起訴。
(四)公訴裁量權的監督制約機制不完善
根據《刑事訴訟法》和《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則》的規定。我國對公訴裁量權設置了三種制約機制。即被害人、被不起訴人的申訴制約機制。公安機關的復議、復核制約機制和被害人的自訴制約機制。上述三種制約機制存在兩大問題:一是針對申訴和復議復核制約機制,最終的復查權仍掌控在檢察機關內部,缺乏社會公眾力量的外部監督,同時也不符合“決定與復查相分離”的現代法治理念。二是針對被害人的自訴制約機制,公訴轉自訴不盡合理,是“對檢察機關公訴權的否定,是對其不起訴決定穩定性和終止訴訟權威的一種損害。”同時。由于立法賦予被害人“公訴轉自訴”的權力,可能會導致被害人濫用自訴權,致使立法賦予檢察機關公訴裁量權的積極價值和重大意義得不到充分體現。
二、完善我國檢察機關公訴裁量權的必要性
進一步完善我國檢察機關的公訴裁量權,不僅符合世界刑事訴訟發展的必然趨勢,也是由我國檢察機關的性質和司法現狀所決定的。
(一)完善公訴裁量權符合當代刑事訴訟發展趨勢
縱觀訴訟制度發展史,伴隨著起訴法定主義一元制發展到起訴法定主義與起訴便宜主義并存的二元制,檢察機關的公訴裁量權經歷了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起訴法定主義對于各種犯罪事實和各種犯罪嫌疑人事無巨細一概起訴,特別是對于一些可以不判處刑罰或可以免除刑罰沒有起訴必要的犯罪嫌疑人也提交到法院審判,既增加了法院的負擔,也不利于犯罪嫌疑人的改造,因此。起訴法定主義“合法”不一定“合理”。加之當前犯罪數量日增,司法資源相對短缺,有罪必罰的絕對起訴法定主義已難以適應形勢發展的需要,起訴便宜主義便應運而生。自20世紀初以來,實行起訴便宜主義就成為了世界性的趨勢。
(二)完善公訴裁量權符合程序正義的本質要求
在刑事訴訟領域,公平正義已不再是訴訟程序所追求的唯一價值目標,能否具有良好的社會效益越來越成為人們評價某一訴訟程序的基本標準之一。在刑事司法實踐中,某些案件選擇不起訴往往能夠取得比起訴更好的社會效益,而為了達到這種效果,就必須賦予檢察官對一定范圍的案件根據具體情況自由裁量的權力。據統計。2003年全國刑事案件生效判決513816件747096人,宣告無罪4835人。免予刑事處罰11906人;給予刑事處罰730355人,其中緩刑1349人,拘役53092人。管制11508人。單處附加刑14275人。上述無罪、免予刑事處罰、緩刑、拘役、管制、單處附加刑6項共計230543人。占生效判決總人數的30.9%。客觀地說,這一系列數字顯示出有相當一部分案件可以作不起訴處理,并且,這部分案件做不起訴處理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顯然會更好。
(三)完善公訴裁量權符合現代司法對人權保障的客觀需要
從刑事訴訟制度的發展趨勢來看,保障人權的價值目標越來越受到廣泛關注和重視,而日漸成為一種優位價值目標。在整個刑事訴訟流程中,審前程序是對犯罪嫌疑人的人權威脅最大的訴訟階段。完善檢察機關的公訴裁量權,可以對犯罪嫌疑人的人權予以合理保障,使他們免受短期自由刑的弊害。從而有利于他們重新回歸社會。據2002年刑事案件被告人判決生效情況統計顯示,判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人為345351人;2003年,判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犯罪人為357991人。短期自由刑的大量適用,不僅不利于改造罪犯,而且增加了交叉感染,浪費了司法資源。
(四)完善公訴裁量權是訴訟經濟的基本要求
訴訟經濟原則要求在確保公正的前提下提高訴訟效率,使被告人及時擺脫訴累,使司法機關能夠將有限的司法資源投入到更需要投入的地方。在刑事案件中,輕罪案件占了較大比例。合法有序地辦理這部分案件,以便于把有限的司法資源集中于辦理重大、疑難、復雜案件。對于提高整個刑事訴訟效率、節約司法成本無疑具有重要作用。檢察機關在公訴環節行使自由裁量權,既有利于提高訴訟效率,也可以節約大量司法成本的投入。
三、完善我國公訴裁量權的構想
立足于我國的社會現狀、文化傳統和司法實際,合理借鑒國外的一些有益做法,筆者提出完善我國公訴裁量權的如下構想。
(一)適當擴大公訴裁量權的適用范圍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142條2款的規定。相對不起訴的適用條件是兩個:一是犯罪情節輕微,二是依照刑法規定不需要判處刑罰或者免除刑罰的。這一適用條件是非常嚴苛的,應在原有條件的基礎上予以適當放寬。
1、相對不起訴的適用條件應適當突破“犯罪情節輕微”的界限。現在相對不起訴的案件是以“犯罪情節輕微”作為“免除刑罰”的前提條件,但《刑法》第68條規定,犯罪分子有重大立功表現,或者犯罪后自首又有重大立功表現的可以減輕或應當免除刑罰。這些免除刑罰的情況并未要求必須是犯罪情節輕微的犯罪。所以,筆者認為這些情形應當突破“犯罪情節輕微”的界限,即對于依照刑法規定可以或應當免除刑罰的,人民檢察院在審查起訴時就可以斟酌作不起訴處理。
2、相對不起訴的適用范圍應當突破“依照刑法規定可以免除刑罰’的界限,即只要犯罪情節輕微的,就可以適用相對不起訴。在這里,就涉及到對“犯罪情節輕微”的理解,犯罪情節包括定罪情節和量刑情節。實踐中,對“犯罪情節輕微”這一適用條件多數辦案人按照既要罪名輕。又要情節輕的標準來掌握,即犯罪性質(罪名)與量刑情節雙重輕微,甚至認為衡量條件應該是法定刑在3年以下或可能判處3年以下刑罰的案件。在當今世界各國刑事政策普遍出現輕刑化和刑罰個別化的共同趨勢下,應對這一適用條件作較寬的解釋,即像陳光中先生提出的“無論何種罪名,是輕罪或重罪,只要屬于‘犯罪情節輕微’就可以適用相對不起訴。這里的犯罪情節僅指量刑情節”。
(二)對于特殊群體的犯罪可以做出特別規定
對于特殊群體犯罪且犯罪情節輕微的案件。應允許在綜合權衡的基礎上做出相對不起訴決定。首先。未成年人犯罪。鑒于未成年犯罪人的年齡小、缺乏知識和生活經驗,易受外界影響以及思想尚未定型,可塑性強的特點,筆者認為對待這樣的犯罪人,在法律上應當同成年人有所區別。其次,老年人、殘疾人犯罪。老年人、殘疾人在體力、智力等方面大多弱化,對社會的危害性相對較小,許多國家對老年人、殘疾人犯罪采取從輕從寬的處理原則。如70歲以上的老年人、又聾又啞的人、盲人、有其他殘疾的人,犯可能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輕罪,可以在自由裁量的基礎上作相對不起訴處理.最后,可能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根據犯罪情節、公共利益和悔罪表現,不起訴后不致再危害社會的,檢察機關可以裁量做出不起訴處理。這是參照《刑法》第72條關于適用緩刑的規定而提出的。因為緩刑與不起訴的法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