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的理解和適用

　　《刑法修正案(八)》第37條規定：在刑法第234條后增加一條，作為第234條之一：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未經本人同意摘取其器官，或者摘取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的器官，或者強迫、欺騙他人捐獻器官的，依照本法第234條、第232條的規定定罪處罰。違背本人生前意愿摘取其尸體器官，或者本人生前未表示同意，違反國家規定，違背其近親屬意愿摘取其尸體器官的，依照本法第302條的規定定罪處罰。《刑法修正案(八)》將組織人體器官買賣行為納入刑法規范的視野，彌補了我國在人體器官買賣方面的刑事立法空白，對推動我國器官移植立法的完備，進而更好地保障我國民眾的生命健康權，促進我國器官移植技術及醫藥事業的健康發展具有極為重要的價值。筆者擬就對該條的理解和適用談點粗淺認識，
　　
　　一、世界各國及地區對買賣人體器官行為的刑法規制
　　
　　世界上許多國家和地區法律中均有關于買賣器官刑事責任的規定。法國1994年刑法規定了買賣人體器官罪、強迫摘取人體器官罪、醫療機構非法開展人體器官移植罪和走私人體器官罪。例如該法規定，付款人從人身上取得器官之行為，無論形式如何，處7年監禁并處100000歐元罰金：充當中介，為付款取得人之器官提供方便條件或者有償轉讓他人人體器官的，處相同之刑罰。
　　俄羅斯刑法規定，為了移植。以暴力或暴力相威脅強行摘取他人器官或組織的，判處4年以下剝奪自由，可以并處3年以下剝奪擔任一定職務或從事某種工作的權利；明知他人處于孤立無援的狀態或者在物質上或其他方面從屬于犯罪人而實施上述行為的，判處2年以上5年以下剝奪自由，可以并處3年以下剝奪擔任一定職務或從事某種工作的權利，
　　美國器官移植法案中規定，任何人為了獲取可觀的報酬蓄意獲得人體器官，接受人體器官或者轉移人體器官用于器官移植，都是違法的。違反此規定的，將處以50000美元以下的罰款或者5年以下的監禁，或者同時處以監禁和罰款，
　　英國人體器官移植法案規定，有下列行為之一的構成犯罪：其一，從已死亡或在生人身上取得的用做移植用途的人體器官做商業交易：其二，發布購買或出售器官的廣告；其三，違法披露有關移植手術的資料。
　　意大利刑法典規定了非法使用尸體罪，即在法律不允許的情況下，為了科學或教學的目的，解剖或者以其他方式利用尸體或其一部分的，處以6個月以下有期徒刑或者100萬里拉以下罰金，
　　我國澳門地區對有關器官移植犯罪行為規定得相當具體，并具有較強的可操作性。澳門以捐贈、摘取及移植人體器官及組織為目的之行為的法令對器官移植行為的具體刑事處罰如下：其一，如果為從尸體中摘取器官或組織而殺人，適用關于加重殺人罪所規定的刑罰；其二，如果因為購買或出售他人身體器官或組織或因為向他人交付人體器官或組織而支付或收取金錢，無論以何種方式宣傳或允許宣揚器官交易，處至多3年徒刑或課以360日罰款。另外，為了嚴厲禁止器官交易活動，對未遂犯亦處罰：其三，針對違反捐贈無償性的處罰，即因捐贈器官或組織而收取或支付報酬及償還和接受償還有關摘取的開支和負擔的人，課處1年徒刑或最高至120日的罰款。違反捐贈無償性的未遂犯-也處罰：其四，違反自活體摘取器官法律制度中的準許義務，如不是為診斷和治療目的而摘取器官、組織，或未經法院許可，為未成年人摘取不可再生器官的行為，最高課以3年有期徒刑：其五，違反自活體摘取制度中關于同意摘除的規定和對于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人特別保護的規定，如捐贈人未有書面同意便為其實行了器官摘除的。處最高3年的有期徒刑。
　　綜合分析世界各國和地區有關買賣器官的法律規定，我們不難發現有以下幾個主要特點：其一，世界許多國家和地區的法律大多將以牟利為目的的器官買賣行為、未經他人同意以暴力或暴力相威脅的方法強制摘取人體器官等嚴重侵害公民健康、生命權的行為規定為犯罪：其二許多國家和地區還對特殊群體，如未成年人或精神病患者，予以特別保護。強調摘取他們的器官要從重處罰：其三，有的國家對尸體的器官使用也予以規范：其四，有的國家法律將買賣器官犯罪視為較重的犯罪，強調對從犯、幫助犯以及未遂犯也要追究相應的刑事責任；其五，在量刑方面，主要以輕刑為主，同時處以相應的附加刑。
　　
　　二、我國增設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的意義
　　
　　(一)有利于保障我國民眾的生命健康權
　　我國的人體器官移植立法是以保障民眾的生命健康權為核心和最高目標的。保護民眾的生命健康權也是我國刑法及其相關法律法規、地方法規等的共同任務。當前。非法買賣人體器官的行為中，一方面供體可能是在貧困絕望的情形下被迫出售自己的器官，一些人在出售身體器官后勞動能力喪失，生活、生命質量難以繼續維持：另一方面，非法買賣人體器官致使器官和移植質量的下降，也在一定程度上威脅了受體的生命健康。將非法買賣人體器官定性為犯罪行為，既符合刑法的法理要求，又能在很大程度上減少非法買賣人體器官的發生，這對保障我國民眾的生命健康權具有重要意義。
　　
　　(二)有利于限制人體器官買賣，維護社會和諧穩定
　　非法買賣人體器官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可能導致一系列的違法犯罪行為，如盜竊、走私人體器官，非法販賣婦女、兒童等，非法買賣人體器官已成為現代文明社會的一大毒瘤。不同于以往的法律法規僅僅對非法買賣人體器官者處以罰款等偏輕處罰，《刑法修正案(八)》明確將組織買賣人體器官的行為定性為犯罪行為，改變了以往懲治非法買賣人體器官者一定程度上無法可依或有法畸輕的尷尬局面，并通過加大對非法買賣人體器官者的處罰力度，必將震懾非法買賣人體器官的不法分子，減少買賣人體器官行為的發生，進而維護并促進人體器官移植技術的健康發展和社會的和諧穩定。
　　
　　三、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的司法認定
　　
　　《刑法修正案(八)》第37條將有關人體器官方面的犯罪行為進行了區分，對于未經本人同意摘取其器官，或者摘取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的器官，或者強迫、欺騙他人捐獻器官的行為按故意傷害罪定罪處罰：對于違背本人生前意愿摘取其尸體器官，或者本人生前未表示同意，違反國家規定，違背其近親屬意愿摘取其尸體器官的行為，依照盜竊、侮辱尸體罪定罪處罰；對于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則單獨定罪處罰。
　　
　　(一)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的概念與構成特征
　　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是指違反國家有關規定，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它具有以下特征：
　　1　犯罪客體，本罪侵犯的客體是公民的生命健康權利、公共衛生安全和醫療秩序、器官移植管理制度。
　　2　犯罪的客觀方面。本罪在客觀方面表現為非法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本罪為行為犯。只要實施了非法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好就構成犯罪。
　　3　犯罪的主觀方面。本罪在主觀方面只能由故意構成，過失不構成本罪，至于本罪是否以牟利為目的，一般而言，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多以牟利為目的。但并不以此目的為構成要件。
　　4　犯罪主體。本罪的犯罪主體是一般主體，即具有刑事責任能力的自然人。
　　
　　(二)對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的把握
　　1　本罪的行為對象為人體器官。所謂器官是指由多種組織構成的能行使一(特)定功能的結構單位。根據《人體器官移植條例》第2條規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從事人體器官移植，適用本條例：從事人體細胞和角膜、骨髓等人體組織移植，不適用本條例。本條例所稱人體器官移植，是指摘取人體器官捐獻人具有特定功能的心臟、肺臟、肝臟、腎臟或者胰腺等器官的全部或者部分，將其植入接受人身體以代替其病損器官的過程。”因此，人體器官是指人體器官捐獻人具有特定功能的心臟、肺臟、肝臟、腎臟或者胰腺等器官。象角膜、血液、骨髓等組織，以及胚胎干細胞，則不屬于本罪的犯罪對象。
　　2　本罪僅處罰中間組織者。所謂“組織”是指行為人實施領導、策劃、控制他人進行其所指定的行為活動?！度梭w器官移植條例》第3條規定：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任何形式買賣人體器官，不得從事與買賣人體器官有關的活動。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是指有組織、有計劃地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表現為引誘、招徠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為其準備器官摘取手續，聯系安排器官摘取機構，等等。
　　3　把握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與故意傷害罪的轉化問題。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的組織者往往以給器官捐獻者支付報酬為誘餌，拉攏他人進行器官的出賣。這種出賣行為應當是基于受害人本人的同意，即受害人能夠意識到其行為是出賣器官，并且能夠認識到出賣器官對身體造成的影響。倘若受害人沒有上述意思，則組織者侵犯了受害人的意思自由，違背了受害人捐獻器官的自主選擇意志，此種情況下組織者的行為已經超出了“組織”的范疇，已經對受害人的身體健康權造成威脅，應當按照故意傷害罪處理。
　　
　　四、關于進一步完善立法的幾點建議
　　
　　(一)及時修訂《人體器官移植條例》，適當擴大人體器官交易范圍
　　鑒于目前醫學實際，需要器官移植的患者數量眾多，而依該條例能夠提供器官者寥寥無幾，從客觀上刺激了人體器官買賣“黑市”的形成以及暴利的產生，要從根本上解決器官移植無序現象，可以取消絕對禁止買賣人體器官規定，而由政府主導并授權有資質、有條件的機構，建設類似血庫、骨髓庫的專門組織，全面收集掌握自愿捐獻或者出賣人體器官者的信息以及需要人體器官移植者的信息，由該組織提供平臺進行交易，最大可能的規范人體器官交易秩序，解決器官移植供受體的痛苦。
　　
　　(二)應該規定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的單位犯罪
　　盡管就目前已經出現的案件情況來看，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主要是自然人犯罪(包括共同犯罪)，并未涉及到單位，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很難說不會出現由單位實施的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事實上很多職業化中介就呈現出單位化的傾向。根據《人體器官移植條例》第10條的規定，活體器官的接受人限于活體器官捐獻人的配偶、直系血親或者三代以內旁系血親，或者有證據證明與活體器官捐獻人存在因幫扶形成親情關系的人員。因此，為了達到這一要求，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的中介一方面往往會通過其他單位或組織辦理整套手續，比如印章、辦身份證、親情證明、公證書等，從而使供體符合《人體器官移植條例》的要求，另一方面則有可能與具有相應資質的醫療機構合作，讓醫療機構為其順利組織出賣人體器官提供人便利。這種情形下，如果其他組織或者醫療機構事先明知，則與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的中介形成了事實上的共犯，理應以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罪共犯論處。因此，增設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單位犯罪，既可以嚴密刑事法網，加大對非法買賣人體器官行為的懲處力度，又可以從刑法上為將來可能出現的新情況預留空間，從而增加刑法對社會現實的適應能力。
　　
　　(三)要對組織收購人體器官的行為進行刑事規制
　　有出賣行為必有收購行為?，F實中，由于個人接收信息有限，需要出賣人體器官的個人(供體)往往會通過網絡等形式聯系到負責組織出賣人體器官的中介，由中介去聯系需要購買人體器官的個人(受體)。但是，同樣作為個人，受體所接收的信息也有限，其往往也會聯系負責收購人體器官的中介獲取供體的有關信息，因而人體器官的非法買賣實際上較多表現在中介與中介之間進行。有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中介，肯定就有負責組織他人購買人體器官的中介。筆者認為，組織他人收購人體器官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和刑罰當罰性與組織他人出賣人體器官的行為并無差異，理應將兩者納入刑法調整的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