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基本案情
2011年5月23日凌晨。被告人劉某與張某(另案處理)得知其朋友王某在重慶市北碚區團山堡的某發屋被唐某等人砸毀后,遂趕到發屋去查看。不久李某等十余人趕到發屋,看到發屋被砸毀的情況,在場的人即共謀將唐某(實為謝某所開設)的“MY”發廊毀砸。被告人劉某提出做一個燃燒瓶將發屋燒毀。之后,被告人劉某用啤酒瓶和汽油自制了燃燒瓶。5月23日2時30分左右,在劉某等人打、砸并從“MY”發廊出來后,隨后與李某等人一起趕到的被告人劉某將制作的燃燒瓶挪入發屋。引起發屋燃燒。經重慶市北碚區公安消防支隊城東支隊撲救,火災被撲滅。經鑒定,被砸毀和燒毀的財物價值人民幣5880元。因涉嫌故意毀壞財物罪,于2011年7月13日被刑事拘留,同年8月8日取保候審。
二、分歧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被告人劉某主觀上具有毀壞他人財物的故意,客觀上也實施了毀壞他人財物的行為,因此其行為構成了故意毀壞財物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被告人劉某雖然主觀故意是要用放火的方法毀壞他人財物,但其行為在客觀上具有可能危害不特定多數人的生命、財產安全,即其行為在客觀上是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性質,因此其行為構成了放火罪。
三、評析意見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理由如下:
故意毀壞財物罪,是指故意毀滅或者損壞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行為。本罪侵犯的客體是公私財物的所有權。犯罪對象可以是各種形式的公私財物,包括生產資料、生活資料;動產、不動產等等。但是,如果行為人所故意毀壞的是本法另有規定的某些特定財物,危害其他客體要件的,應按刑法的有關規定處理。例如,破壞交通工具、交通設備、易燃易爆設備、廣播電視、電信設施等危害公共安全的,按刑法分則第2章有關罪名論處。本罪在客觀方面表現為毀滅或者損壞公私財物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行為。本罪的主體是一般主體,凡達到刑事責任年齡且具備刑事責任能力的自然人均能構成本罪。本罪在主觀方面表現為故意。犯罪目的不是非法獲取財物而是將財物毀壞。這是侵犯財產罪中毀財型犯罪與其他貪利型犯罪的根本區別。
放火罪是指故意放火焚燒公私財物,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本罪侵犯的客體是公共安全。即不特定多數人的生命、健康或重大公私財產的安全。也就是說。放火行為一經實施。就可能造成不特定多數人的傷亡或者使不特定的公私財產遭受難以預料的重大損失。這種犯罪后果的嚴重性和廣泛性往往是難以預料的,甚至是行為人自己也難以控制的。本罪在客觀方面表現為實施放火焚燒公私財物,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放火的行為方式,可以是作為,即用各種引火物,直接把公私財物點燃;也可以是不作為,即故意不履行自己防止火災發生的義務,放任火災的發生。本罪的主體為一般主體。由于放火罪社會危害性很大,所以《刑法》第17條第2款規定。已滿14周歲不滿16周歲的人犯放火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本罪在主觀方面表現為故意,即明知自己的放火行為會引起火災,危害公共安全,并且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發生的心理態度。如果不是出于故意,不構成放火罪。放火的動機是多種多樣的。不論出于何種動機,都不影響放火罪的成立。但是,查明放火的動機,對于正確判斷行為人的主觀心理態度,是定罪量刑的關鍵。
可見,故意毀壞財物罪與放火罪侵犯的客體的是不同的,前者侵犯的客體是公私財物的所有權,后者侵犯的客體是公共安全,即不特定多數人的生命、健康或重大公私財產的安全。而兩者的根本區別也就在于侵犯的客體的性質不同。但是,對于放火等危害公共安全犯罪的客體性質如何。在刑法理論上是素有爭論的。正確理解這一問題,是區分故意毀壞財物罪與放火等犯罪的前提。
危害公共安全罪中的公共安全或公共危險,我國通說觀點認為。公共安全是指不特定多數人生命、健康、重大公私財產以及公共生產、生活的安全。刑法學家王作富教授在談到危害公共安全罪的特征時指出,這一類犯罪的特點在于,它一旦實施,一般都可能同時造成許多人的死傷或者財產的廣泛破壞,而不僅僅局限于某一特定的人或財產:一個是“多”字,就是可能損害的對象的數量多;第二個是“廣”字,就是說這種犯罪所危害的范圍可能很廣。對于“不特定”的含義,他進一步指出,這是從這類罪的根本性質上講,具有可能危害到不特定的對象,而不是說每個案件的被告人的行為都不可能有特定的對象,或者說所造成的后果都是沒有準數的。
我們認為,根據危害公共安全罪的本質特征,司法實踐中認定放火等行為是構成故意毀壞財物還是放火等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其標準就是看行為一經實施,是否在客觀上造成或有可能造成不特定多數人的生命、健康、財產或公共生產、生活遭受損害。如果是,則為危害公共安全罪;反之,則定故意毀壞財物罪。需要注意的是,即使行為人實施放火等行為在主觀上具有明顯的針對性,如目的在于故意毀壞特定的某人的財物,但只要其行為在客觀上造成或有可能造成公共安全的危險,就應認定為放火等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
這里需要指出,考察放火等行為在客觀上是否有可能危害不特定多數的生命、財產安全,不能簡單地以是對單門獨戶還是在居民區等不特定多數人生產、生活的地方實施這些行為為標準,而只能實事求是地具體分析。對單門獨戶放火,故意毀壞財物或故意殺害某個特定的人的,也有可能危害公共安全,應定放火罪等;而在居民區甚至一些公眾場合針對特定的個人、財物實施的放火行為,也可能由于其時間、空間以及工具的殺傷力等具體條件,而只對特定的人或物構成威脅,不足以危及公共安全,此時只能定故意殺人罪或故意毀壞財物等罪。
本案中被告人劉某實施了毀壞他人財物的行為。而且主觀上是出于直接故意,這是顯而易見的。但從被告人的故意內容、行為指向的對象以及所造成的危害后果來看,其行為不應定故意毀壞財物罪,而應定放火罪。因為:(1)被告人的主觀故意是要用放火的方法毀壞他人財物,而不是要危害公共安全,但他明知自己的放火行為會危及公共安全。且對這一危害結果持放任態度,屬于間接故意,其以放火方法毀壞他人財物的目的明確。沒有再客觀造成危害公共安全的具體結果是因為意志以外的原因未能得逞(消防支隊滅火)。(2)被告人的燃燒瓶都是投入被害人的發廊,并沒有投擲在公共場所。放火的對象雖是特定的被害人財物,而不是直接指向不特定的多人和物,但由于左右緊鄰營業的門面、店鋪,樓上兩層一部分公司辦公點,另一部分是一公司的生產車間,樓后有三戶棚戶人家,被告人實施放火的結果,不只是給被害人造成了5800多元的損失。客觀上還危及其他不特定多人的人身安全和公私財物安全。
需要說明的是,被告人劉某以放火方法戰意毀壞他人財物,不僅侵犯了公私財物的所有權,還侵犯了公共安全。劉某出于一個犯罪故意,實施一個犯罪行為,觸犯了故意毀壞財物罪和放火罪兩個罪名,刑法理論上屬于想象竟合犯。對于“想象竟合犯”,一般按“從一重處斷”的原則處理。放火罪和故意毀壞財物罪的法定刑相比。放火罪重于故意毀壞財物罪,故只按其中的一個重罪即放火罪定罪判刑。因此,本案中被告人劉某的行為應構成放火罪。
注釋:
[1]參見高銘暄主編:《中國刑法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369頁;趙秉志、昊振興主編:《刑法學通論》,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