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案例啟示:1997年《刑法》實施之前的犯罪行為的追訴時效延長,《刑法》第88條及第12條的規定與司法解釋的規定有分歧,適用刑法規定或司法解釋規定將會得出不同的處理結果,但刑法的規定更科學,應優先適用。
關于追訴時效延長,因為刑法的規定與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刑法時間效力規定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存在分歧,導致我們在依法適用該制度時,往往做出不同的處理結果。厘清并解決這一分歧,不僅為司法機關執法辦案提供明確的法律依據,而且對于依法懲治犯罪。保障人權具有重要意義。
一、追訴時效延長的立法分歧
(一)司法解釋規定的追訴時效延長
對于追訴時效延長,不僅刑法進行了規定,司法解釋也進行了相關規定。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刑法時間效力規定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稱《解釋》)第1條的規定:“對于行為人1997年9月30日以前實施的犯罪行為,在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國家安全機關立案偵查或者在人民法院受理案件以后,行為人逃避偵查或者審判,超過追訴期限或者被害人在追訴期限內提出控告,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應當立案而不予立案,超過追訴期限的,是否追究行為人的刑事責任,適用修訂前的《刑法》第77條的規定。”我國修訂前的刑法(舊刑法)第77條規定:“在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采取強制措施以后,逃避偵查或者審判的,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簡而言之,對于1997年新刑法實施之前的犯罪行為的追訴時效延長,以司法機關“采取強制措施以后”為必備要件。
(二)刑事立法規定的分歧點
根據我國《刑法》第88條的規定與《解釋》第1條的規定,并按照我們適用法律與解釋時的一貫做法,我們得出一個結論:對于1997年刑法實施以后的犯罪行為,其追訴時效不受限制須以司法機關“立案以后”為要件,而對于1997年刑法實施以前的犯罪行為,其追訴時效不受限制須以司法機關“采取強制措施以后”為要件。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出,《解釋》第1條的目的是要解決新刑法中追訴時效延長制度的溯及力問題,但是卻忽視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即《刑法》第12條對追訴時效延長制度的溯及力已經進行了明確規定,該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本法施行以前的行為。如果當時的法律不認為是犯罪的,適用當時的法律;如果當時的法律認為是犯罪的,依照本法總則第四章第八節的規定應當追訴的,按照當時的法律追究刑事責任,但是如果本法不認為是犯罪或者處刑較輕的,適用本法。”這里的第四章第八節包括第88條規定的追訴時效延長制度。也就是說,對于1997年刑法實施以前的犯罪行為,其追訴時效的延長應當適用《刑法》第88條的規定,以“立案偵查以后”為要件。這樣一來,便與《解釋》以“采取強制措施以后”為要件的主旨產生分歧,我國刑事立法關于追訴時效延長的立法分歧正在于此。
二、追訴時效延長立法分歧下的司法適用困局
我國刑法與司法解釋在追訴時效延長規定上的分歧,導致司法機關在辦案時,適用刑法或司法解釋的規定將會得出不同的處理結果,成為司法機關辦案中的一大困局。為了使這一分歧更為直觀化,我們舉以下案例進行淺要分析。
[基本案情】1988年12月18日,四川省H縣犯罪嫌疑人王某故意殺人后逃跑,H縣公安局對此案立案偵查,并展開了22年的追捕工作。橫跨11個省、33個地(市)州,行程數十萬公里,終將王某抓獲。2010年,王某被H縣公安局執行逮捕。
(一)根據刑法的規定,王某應當受到追訴
該案發生在1997年刑法實施之前,根據舊《刑法》第132條的規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王某的行為因此構成故意殺人罪。再根據新《刑法》第12條的規定“……如果當時的法律認為是犯罪的,依照本法總則第四章第八節的規定應當追訴的,按照當時的法律追究刑事責任……”,因為王某的行為符合該條規定,所以應按照新刑法第四章第八節的規定處理,那么,根據第八節第88條的規定,立案偵查以后逃避偵查的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因該案已經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而王某屬犯罪后逃跑、逃避偵查,所以王某不受追訴期限的限制,應當受到追訴。
(二)根據《解釋》的規定,王某不受追訴
王某的犯罪行為發生在1997年之前。自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后,其逃避偵查已經過22年。超過了最長追訴時效20年的期限,根據《解釋》的規定,逃避偵查超過追訴期限的,是否追究其刑事責任應當適用舊《刑法》第77條的規定。但舊《刑法》第77條是以“采取強制措施以后”作為不受追訴時效期限限制的要件的,因本案中公安機關僅對王某立案偵查,未采取強制措施。其行為不符合“不受追訴時效限制”的條件,換言之,其犯罪行為應當受追訴時效期限的限制,不能延長。在對其處理上,因為王某犯罪行為的性質是故意殺人,所以根據《刑法》第87條(舊《刑法》第76條)關于犯罪追訴時效期限的規定:“法定最高刑為無期徒刑、死刑的,經過二十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認為必須追訴的,須報請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由于王某的犯罪行為已經過22年,超過了20年的最長追訴期限,所以,王某不應再被追訴。當然,如果必須追訴王某的犯罪行為,則須報請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
以上案件反映出,對于97刑法實施之前的犯罪行為,在追訴時效延長方面,適用刑法的規定或司法解釋的規定將得出不同的結論,這導致我們對類似案件的逮捕、起訴、審判等沒有明確的法律依據,嚴重影響到我們對犯罪的打擊和處理,在司法實踐中,辦案機關常以慣性的思維認為,《解釋》即是對刑法的補充說明,所以適用《解釋》的規定,很多案件因此而未捕、未訴,犯罪分子從而得以逃脫法律制裁,被害人因此而上訪申訴不斷,像上述案件這樣的嚴重刑事犯罪,影響重大。是否追訴須十分謹慎。因此,及時解決這一立法分歧尤為必要。
三、解決追訴時效延長制度立法分歧的路徑
我們認為,新刑法的規定顯然更為合理,《解釋》的規定有畫蛇添足之嫌,建議廢除《解釋》關于此的規定。主要基于以下原因:
其一,我國及世界他國一般以犯罪行為成立或終了作為追訴時效期限的起算點,但因追訴時效延長是我國刑法對追訴時效限制的特別規定,所以時效延長以“立案以后”或“采取強制措施以后”作為要件有其合理之處,但前者與后者相比,在時間上更接近犯罪行為的終了或成立。犯罪行為是刑法規制的核心,對于犯罪行為的制度配置應當以犯罪行為為中心,“立案以后”的立場不僅更符合犯罪行為的性質,而且符合我國的立法特點。
其二,懲治和打擊犯罪是刑法的目的。新刑法的規定更有利于防止犯罪分子利用時效的規定鉆法律空子,逃避法律制裁。司法實踐中,很多案件發生后,犯罪分子都會選擇逃跑以逃避犯罪偵查,偵查機關往往不能及時或者客觀上不能對犯罪分子采取強制措施,如果以“采取強制措施”作為追訴時效限制的要件,則將有大量犯罪分子因未被采取強制措施,而不受法律追訴。而如果以“立案”為要件,一方面,司法機關追訴犯罪不受犯罪分子逃跑等因素的影響;另一方面,“立案”這樣的訴訟程序措施,司法機關容易操作,有利于刑法打擊犯罪目的的實現。
其三,《解釋》的規定不合理。在追訴時效制度的溯及力上,《刑法》第12條和88條已經進行了規定,而且銜接縝密。《解釋》第1條又使得對追訴時效延長的處理回到舊《刑法》第77條,而舊《刑法》第77條實質上已為新《刑法》第88條所代替。換言之,《解釋》是“重蹈覆轍”,破壞了刑法規定的完整性、協調性。在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司法解釋也不可避免會出現解釋不當的現象,在其具有法律效力的情況下,必然導致全國性的適用法律不當甚或混亂,所以不能唯司法解釋是從。雖然刑法與司法解釋的效力并無優先等級之分。但在一方明顯更符合法律邏輯時,則應當適用這一方的規定。顯然,刑法的規定符合這一標準,應當優先適用。
總之,為了盡快使1997年新刑法實施之前的犯罪行為得到合法及適當的處理,在通過比較分析發現刑法比《解釋》的規定更為合理的情況下,我們建議,要么以新的司法解釋的形式澄清兩者的優先適用關系,要么直接廢除《解釋》第l條的規定。在此之前,對于追訴時效延長制度的適用,建議適用刑法的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