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覺得自己上了初三后,就變成了“特困戶”。不是特別困的人,而是特別“窮”的人。
先是丟掉了友誼。沒時間啊,初三的時間就像是春天的雨滴。每一滴都要最充分地應用,到秋天才能結出最豐碩的果實。這是老媽說的。而友誼呢,是要用時間來培養的。要一起聊聊八卦啊,要一起說說情事啊,誰會稀罕跟你一起做練習題呢?
然后是丟掉了純真。誰來問燕子題,燕子都不愛告訴人家,都是敵人呢,教會了他,萬一考試時正好出了這道題,這不是給自己的對手提供彈藥了嘛。
最后,燕子覺得自己像一株失水的植物一樣,一點點失去勇氣。除了趴在桌子上沒完沒了地做習題之外,她害怕跟這個世界做任何交流。
某一天,燕子覺得煩極了。她趴在課桌的題山書海問,恍然推開了一扇門,門上寫著“失物招領處”五個紅字。那字真新鮮。
燕子走了進去,看到一個面目不清的老人坐在一張橘色的桌子后面。她問:“姑娘,你丟了什么?”
燕子想了好一會兒,說:“我的友誼丟了!我跟蘇蕾拉是最好的朋友,可是,現在,我怎么都見不到她了。”
老人笑了,這回燕子看清了她的容貌,皺紋多得像干旱了整個春天的土地。她說:“你想想,你在哪兒丟了她的呢?”
燕子歪著頭,看著窗外。從前,蕾拉每天放學都會跟燕子一起走路回家。看看路邊的楊樹抽出了圓圓的葉子,說說電視上那個洋娃娃一樣的張韶涵跟老媽鬧翻了天,再不然,就你一句我一句地點評班級里哪個男生更帥,哪個男生比較煩。燕子喜歡那樣漫無邊際地說說話,特別是跟蘇蕾拉一起。蘇蕾拉是個有趣的女生,她有很多很多古古怪怪的問題,比如,暗戀哪吒的明星是誰啊?燕子自然是答不上的,她只是很認真地忽閃著大眼睛問:“是誰啊?”
蘇蕾拉就特有成就感地公布答案:“是王菲啊,你沒聽她唱嗎,想你時,你在鬧海……”蘇蕾拉還假惺惺地學王菲唱歌,燕子的肚子都笑疼了。
然而老媽卻說:“這些有什么用?考試時能當分使嗎?燕子你就傻吧,蘇蕾拉家有錢啊,她即使考不上重點也會花錢上重點,她即使考不上大學,也能花錢出個國,你呢,你呢?”
這些都像針一樣扎到燕子的心上,燕子再見到蘇蕾拉時,心思就不一樣了。放學時,蘇營拉等在門口叫燕子快點,燕子磨磨蹭蹭,說自己還有題沒做完。一天、兩天,三天、四天,蘇蕾拉就不再等她了。
再后來,蘇蕾拉就不是燕子的朋友了。所有人都不是燕子的朋友了。燕子的學習成績遙遙領先,有些獨孤求敗的意思。只是,誰會在意呢?
老師表揚燕子時,燕子聽到的是四面八方傳來的竊竊私語:“有什么好羨慕的,學習機器而已!”“她都不會笑哎,那一笑,跟哭似的!”
燕子講完這些就哭了,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失物招領處的老人家突然變成了蘇蕾拉,她說:“其實,燕子,我一直想跟你說的是,學習不是生活的全部,成績也不是生活的全部……”
燕子睜開眼,蘇蕾拉不見了,失物招領處的老人家也不見了,她只是一個人趴在書桌上做了個夢而已。
燕子愣了好半天,她收拾好課桌上的書本與卷子,站了起來,她覺得其實她應該找回的是那個叫“勇氣”的東西。去和那些朋友微笑,去敞開心扉,去看看外面的落葉與枯草,去秋風里深呼吸一下……
那樣的人生才是人生,那樣的生活才是生活。
燕子走在校園的小路上,遠遠地看到蘇蕾拉,她喊了聲蘇蕾拉,蘇蕾拉轉過身,以為自己聽錯了,燕子很想躲,卻一咬牙迎了上去,她伸出手說:“蕾拉,從今天,哦,不,從現在起,我們恢復邦交好嗎?我找到失物招領處了……”
“在說什么呀?”蘇蕾拉不明白燕子在說什么,但是從燕子的眼神里,她發現了一些變化。她伸出手說:“你是不是把我丟了?失憶了?”
燕子笑了,她說:“其實,我挺愛學習的,但到現在,我都快憎恨學習了!”
亂了,亂了,燕子太急于表達,倒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些什么了。
那天,燕子遇見每個陌生的或是熟悉的人,都投以善意的微笑。沒有人是吝嗇的,大家都用微笑來回應她。盡管一轉身,大家也都會莫名其妙,“今兒是什么日子?世界微笑日?”
燕子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幸虧這世界上還有失物招領處這種地方,不然,自己一路走到天黑,可怎么好呢?
我親愛的朋友們,在成長的道路上,你們丟掉了些什么嗎?看看有沒有失物招領處,能把它們找回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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