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去者善

　　１９８４年１０月的一天，晚上９點多鐘，他像往常一樣給上床已熟睡的６歲的兒子掖好被子，然后打開收音機，將聲音調得很小，收聽省電臺的節目。聽著聽著，他凝視著兒子稚氣的小臉，禁不住淚流滿面……
　　原來，收音機里正播放著一則尋人啟事，一位母親嘶啞著嗓子哭泣著說：她４歲的兒子在１９８０年年初的一天，與她趕集時不慎走失，孩子的父親已生命垂危，渴望在自己為數不多的日子里能最后看兒子一眼。
　　這則尋人啟事猶如一記重錘敲打著他的心靈，因為他的孩子是買來的。
　　他是河南省南陽市臥龍區的一位菜農。１９８０年５月４日，一位中年婦女來到他的家，對他和妻子說，聽說你們一直想抱養一個孩子。有一個孤兒，已４歲，被人撫養了一年多，要是給人家８００元錢，你們就有孩子養老了。
　　因妻子有病，結婚多年沒有懷孕，夫妻倆想抱養一個孩子。可８００元在當時不是一個小數目，他們那樣的家庭，省吃儉用，兩年時間也攢不上。但夫妻倆后來看著那個孩子長著兩只會說話的眼睛，實在太可愛了，也就湊齊了錢給了來人。
　　中年婦女走后，孩子卻一直咧著嘴哭著要媽媽，他們這才意識到那位婦女說謊了。果然，從孩子的衣服口袋中發現了兩張從江門至廣州的長途車票，他們斷定：一定是人販子在紛紛攘攘的車站趁父母不備，將孩子騙來的。
　　１９８３年，他的妻子不幸去世，從此，父子倆相依為命……
　　他從收音機中聽到了這則尋人啟事后，不敢想象兒子的親生父母在丟失了孩子后，是怎樣一種悲慟欲絕的心情。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打那以后他整天寢食不安，體重急劇下降，短短幾天，就瘦了１０多斤。最后他痛苦地決定：把孩子送回去，讓他們一家骨肉團聚。
　　１９８４年１１月１９日，他帶著家中所有的積蓄，抱著穿戴一新的兒子，坐火車直奔江門。江門管轄著幾個縣，欲找到孩子的親生父母，談何容易！于是，他下苦工夫，從江門最邊遠的恩平縣的鄉鎮開始，一天轉３個村，晚上則住最便宜的旅店。就這樣，尋遍了恩平城鄉的角角落落。后來他又到臺山、開平、鶴山、江門，一路尋找到新會。
　　１９８５年６月的一天，他蹬著三輪車來到新會縣的睦州鎮上，由于當時天氣太熱，他便在鎮西街一棵大榕樹下休息。這時，他看見一位６０歲左右的老人，瞅著在三輪車上睡著了的孩子直淌眼淚。他覺得蹊蹺，掏出隨身帶的寫著要尋孩子親生父母的字條給老人看。老人看后，一把抱著孩子放聲大哭：“明輝，你可回來了，爺爺這不是在做夢吧！”
　　原來老人看見孩子臉上有一顆痣，這顆痣與丟失的孫子長的是同一個地方。難道這孩子就是自己的孫子？老人不相信天底下有這么巧的事，也就不敢上前相認。
　　孩子與親人們團聚了！葉明輝與親生父母倒陌生了，聽說他要走，便死死拉著他的衣服不放。一個星期后的中午，趁著孩子熟睡之時他偷偷走了。
　　然而，他的身子雖然回到了南陽，可心卻遺失在了新會。他整天想著兒子，再也沒有心思種菜了，常常一個人發愣發呆。驀然間，就聽有人在身后叫爸爸，可一回頭，只有空空洞洞的房子，還有那嗚嗚咽咽的風……原來那是他過分思念兒子產生的錯覺。
　　兒子也每天在想他啊！
　　１９９７年８月的一天，已經以優異成績考上中央財經大學的葉明輝要去北京報到了。葉明輝堅決不讓父母送自己去北京，只因為自己有一個心愿：去南陽看望養父，將自己這些年來的思念之情向養父傾訴，也讓養父為自己考上大學高興高興。
　　在南陽下了火車，葉明輝按圖索驥，終于找到了兒時４年間歡笑過、流過淚的家。可是，不見養父的身影，只有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掛在黑木門上。葉明輝向鄉鄰們打聽，鄉鄰們都說，你的父親于十多年前離去就一直再沒回來過。葉明輝這才恍然大悟：為什么這么多年一直給養父寫信卻沒有回音！
　　養父去了哪里呢？在讀大學的４年間，葉明輝從沒有停止過尋找。大學畢業后，葉明輝回到家鄉江門，做起了經營古典家具的生意。在這期間，葉明輝也沒少去南陽，可依然不知道養父的下落。
　　時間到了２０１０年３月初，葉明輝花了４０多萬元，在江門鶴山市經緯花園買了一套７０多平方米的房子，裝飾一新后要送人了。葉明輝要送的這個人就是養父。
　　原來，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葉明輝知道了養父的下落。父子相見，二人抱頭痛哭了一場。從養父的口中，葉明輝得知他這些年的一些情況。１９８５年年底，經過半年多煎熬的養父再也承受不了對兒子的思念之苦，決定到江門收破爛，這一收就是２５年。
　　在這２５年里，他盡管沒能與兒子說上一句話，可他覺得自己很滿足了，因為他隔三差五可以遠遠地看到兒子背著書包去上學，從上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畢業后歸來，直到兒子生意越做越紅火，以至在江門、五邑各市都有了以葉明輝名字命名的加盟店，３０歲剛剛出頭的兒子已成為江門市知名的企業家。
　　這時，葉明輝拉著養父的手，不無埋怨地說：“爸爸，您一直生活在江門，可您咋不來找我呢？你可知道我有多想您呀！”他又一次淚流滿面，哽咽著說：“看你們一直過得很好，我這輩子早就沒有什么遺憾和牽掛了。”說到這兒，他破涕為笑，“你知道嗎？你結婚的那天我還偷偷地去現場看了，知道俺兒媳叫蘇娟，是個既漂亮又懂事的孩子……”
　　這位養父就叫田西平。
　　時下，葉明輝已托人為養父介紹了一個老伴，要讓老人在有生之年盡享天倫之樂。
　　“只要你們過得好。”這是一種善良，一種高尚。善去者善來，福往者福返。正如田西平所言：“我雖然不相信世間有神鬼一說，但我堅信人的一生，只要你付出了善良與真誠，收獲的一定不是邪惡……”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