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鄧文交談,你會想到一條河。
一條發源于圣潔的高山之河,從汩汩流淌的清冽之水到激情的滄浪之水,知道自己的道路和方向,越過前方的險阻,無視風光旖旎的河汊,堅韌、平靜、從容地流淌,向著所有河流的夢想之地——大海一往無前奔去。
我是個簡單的人,鄧文總是這樣說。
事實上,他并不簡單,年輕的他在一個對一般人來說十分深奧的材料微結構及其物理性能研究領域里取得了不俗的成就,成為了知名的學者;而更難得的是,他在全國人大代表一職上已連任三屆,是一名年輕的“老代表”。
他的故事,并不傳奇。但或者正是這份難得的簡單,深深地打動了我們——因為這份簡單里的深沉,因為這份平靜下熠熠閃光的理想與責任。
破格的年輕教授,
一個求學者的執著與奮斗
鄧文是個山里的苦孩子,和所有山里的苦孩子一樣,打小就被長輩和老師教育著走出大山。五塘中學高中班主任把這個山里孩子的“星光大道”設計為“過長江、過黃河、漂洋過海”。
鄧文酷愛物理。高中三年,無論在校還是放假在家,瘦弱的他從事完繁重的勞動任務后,總是第一時間捧起物理書如饑似渴地挑燈夜讀。填報高考志愿時,在所有專業選擇欄里他全部填寫“物理”。
1981年8月22日,這是鄧文終身銘記的幾個最有紀念意義的日子之一。他從郵遞員手中接過了高校錄取通知書。這份錄取通知如同春蕾一般,綻放在這個青年的心頭,也綻放在那個小山村——古井,這可是恢復高考后九塘公社(著名的昆侖關戰役所在地)第一個考上大學本科的學生!
在前行的路上,總會遇到許多誘惑——更快地成名,或者更多的財富。因為誘惑而困惑,因為困惑而迷茫,因為迷茫而失去最初的理想之人,太多太多了。但鄧文沒有,他深知,要達到目標,需要數十年如一日,一點一滴積少成多的恒心;需要安于清苦,甘于寂寞,甘于默默無聞,甘于做丑小鴨,百折不撓,滴水穿石般的毅力和勇氣。
從留校任教到成為中國科學院金屬研究所的碩士生和博士生,這條求索的人生軌跡沒有分叉。
攻博期間,在一次實驗中,為保證在相同的條件下獲得實驗數據,鄧文必須每小時進行一次數據記錄存盤,同時為了避免停機造成數據中斷,還得不間斷地進行換樣和充氫。連續三天日以繼夜地工作,他滿面倦容,雙眼布滿了血絲,慶幸的是,通過實驗,他得到了較好的數據,并從理論上揭示了氫、硼與Ni3Al金屬間化合物缺陷的相互作用微觀機理。這項研究成果使他獲得了研究所的所長獎學金。
1994年5月獲得博士學位后,他回到廣西大學工作。因為研究成果突出,于1994年12月破格晉升物理學副教授,1997年5月又破格晉升物理學教授。
1998年初,鄧文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原子能機構國際理論物理中心(ICTP)和意大利外交部的聯合資助,赴意大利特倫多大學(University of Trento)物理系電子與正電子實驗室做訪問學者和博士后研究,實現了高中班主任設計的路徑——“過長江、過黃河、漂洋過海”。合作導師Antonio Zecca教授看著眼前這個年僅33歲的年輕人已是物理學教授,露出了少有的贊許之色。
回歸的壯鄉之子,
一份赤子之心的摯愛與牽掛
在特倫多大學物理系電子與正電子實驗室勤奮工作了4年,鄧文在《Applied Physics Letters》等著名學術刊物上發表了多篇研究論文,成為Antonio Zecca教授的得力干將。工作合同到期前,他收到了Antonio Zecca教授要他長期留在該實驗室工作的邀請。這是擺在年輕的前途遠大的鄧文面前鋪滿金光的前程——由此可以迅速地推向名與利的收獲。
司馬遷在《史記》中說,天下熙熙,皆為名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而在中國的傳統精神里,還有一種士人的家國情懷。人們常說,科學無國界,但鄧文則回答:“科學無國界,科學家是有國籍的。”懷著對家國的深厚情懷,2002年初,他回到了自己的祖國,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回到了自己的母校——廣西大學。
作為壯鄉子弟,鄧文深感肩上的責任,更深刻地認識到高新技術產業對廣西經濟發展的重要性,而具有一定規格和科研實力的實驗室,則是高新技術研發的有力保障和支撐。
回鄉之初,鄧文沒有實驗室和實驗設備。他花力氣、下功夫加強實驗室建設,組建了電子陶瓷與微波器件實驗室,并開展電子功能陶瓷器件和微波器件的研制工作,成功制備了性能優異的功能材料和電子器件。
怎樣提高科研水平,更好地服務家鄉成為鄧文的思考。他積極與海內外學者交流學習,引進先進實驗設備。被鄧文對科學獻身精神的感染,2010年,英國知名學者Bernard A. Goodman教授從瑞士日內瓦大學把一臺雖已用過、但工作狀態良好的Bruker電子順磁共振譜儀贈送給了鄧文的課題組,這對課題組的研究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同型號新的電子順磁共振譜儀價值相當于200多萬元人民幣,鄧文的努力不僅為廣西大學建設一流的物理科學實驗室節約了資金,而且還深化了與國際權威專家及一流學術機構的友誼。2011年初,Bernard A. Goodman教授退休后,被廣西大學聘為該校的客座教授,到鄧文的課題組開展科學研究工作,并協助指導鄧文的碩士和博士研究生,使得課題組的研究水平和層次有了很大提升。
主持《Fe-Ni合金中3d電子,超精細相互作用及其因瓦效應研究》等7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化學成分及合金元素對Fe-Al合金中3d電子的影響》等2項國家教育部基金項目,《低壓氧化鋅壓敏電阻器的關鍵科學基礎及其實用技術》等8項省級科學基金項目,100多篇發表于國內外著名學術刊物《Applied Physics Letters》《Physical Review B》《Journal of Applied Physics》《Intermetallics》《科學通報》《中國科學》《物理學報》的研究論文……在鄧文看來,這一系列辛勤研究而得的科研成果,真正的價值在于轉換為生產力。于是他同時還承擔了多項與企業合作的產學研項目。
“能在最愛的土地上成就最愛的事業,就是最大的幸福。”鄧文如是說。
年輕的老代表,
一個知識分子的理想與責任
每年三月,全國“兩會”都備受國內外矚目。在5000多名代表委員中,鄧文是其中之一。從1998年到2011年,已經14次走進北京人民大會堂了。雖然對大會堂的宏偉與莊嚴他早已熟悉,雖然在年復一年的會議中,他已經成為了一名年輕的“老代表”,但對鄧文來說,每一次會議都是神圣而重要的,每一項議案和投票,都是慎重而負責的。
1998年,33歲的鄧文當選為第九屆全國人大代表。九屆人大一次會議結束后,他就踏上了赴意大利留學的旅程。在國外學習工作的四年時間里,每到2月底,鄧文都會從意大利飛回北京參加全國人大會議,提交議案和建議,“作為一名人民代表,這是我的責任”。
這簡簡單單的“責任”二字,在鄧文心中有著千鈞重。十四年來,他把目光投向了更廣闊的天地,認認真真地履行著人大代表的職權,在社會保障、高等教育、民辦教育等方面提出了很多具有現實意義的議案和建議。
2001年,鄧文借鑒意大利完善的社會保障體系,向第九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議案組提交了“建立老年人生活保障的一個可能方案”,得到有關部門的重視。
議案和建議的提出離不開實地考察,在走訪了廣西城鄉結合部的幾所民辦農民工子弟學校后,鄧文在2011年召開的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提出了《妥善解決農民工子女受教育問題的建議》。令他欣慰的是,《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明確提出要“保障進城務工人員子女平等接受義務教育”,這為農民工子女與城里孩子在同一片藍天下共享教育發展的陽光帶來了希望。
在鄧文心中,有一條河,在不息地奔流。作為從大山里走出的科學家,他無憾——選擇了自己所鐘愛的教育和科研事業,并做出了應該成就的價值,為廣西、為國家,培養著專業人才,為地區的經濟發展和整個民族的科技進步,貢獻著自己的光和熱;作為一名人大代表,他無愧——以高度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以一顆赤忱無私的博愛之心,始終不渝地奉行著代表人民大眾參與管理國家事務的使命,履行審議提議案質詢等法定職責,堅定如一地追求為老百姓辦實事、辦好事的理想。
這條不息的河流,終將奔向大海。
責任編輯 全照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