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林河 王屋山下新“愚公”

　　牛林河一生辛苦。從吃不飽穿不暖，到小有成就能養(yǎng)活自己，再到解決上千工人的就業(yè)、生活，牛林河拼的就是勤勞苦干。“愚公精神”是他的靈魂。
　　牛林河熱心公益事業(yè)，總是不計回報盡己所能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他還組織畫家創(chuàng)作愚公渠巨幅國畫，目的就是將“愚公精神”代代相傳下去。
　　
　　“愚公渠”的守望者
　　
　　每當牛林河開上越野車，河南協(xié)興紡織有限公司的員工們就知道，董事長又要去看“愚公渠”了。
　　看渠，是牛林河獨特的“嗜好”，得意的時候去看看，失落的時候去看看，“看著看著，也就明白了人生是咋回事兒，心中的溝壑就平了。”在牛林河心里，“愚公渠”就是他生命的圖騰。
　　“愚公渠”，又稱“引沁濟漭”渠，全長120公里。它盤太行、王屋之腰，伏邙嶺之脊，像一條巨龍，在兩山一嶺之間騰空而起，是可與紅旗渠相媲美的人工天河。
　　“引沁灌區(qū)是沁河自晉入豫的第一座大型山嶺灌溉工程，也是全國大型灌區(qū)之一，總面積535平方公里。”5月25日，牛林河指著一渠清流向記者介紹說。
　　這是一段幾乎被湮沒的歷史：1965年，河南濟源人民在十分艱苦的條件下，發(fā)揚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愚公移山精神，一錘錘一釬釬，依靠自己勤勞的雙手，用智慧和汗水修建出一條人工天河——“引沁濟漭渠”。
　　半個世紀來，奔涌的沁河水從太行山中的沁河峽谷，出太行、越王屋、走邙嶺，一路歡歌，為這方原本貧瘠的山川之地送來了豐饒和吉祥，40多萬畝農(nóng)田得以澆灌，50萬山嶺區(qū)人民告別了千年缺水之苦，成千上萬頭牲畜飲上了甘露。
　　愚公渠無論從建設規(guī)模、經(jīng)濟效益還是精神價值上都可與紅旗渠相媲美，然而遺憾的是，二者的社會影響卻不可同日而語。“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河南還有個愚公渠。”牛林河說：“我出省談生意，人家就會說知道你們河南有個紅旗渠，很了不起。我就不服，說我們還有個愚公渠呢，一點不比紅旗渠差。但人家很茫然，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么。”
　　如何弘揚這段歷史，讓更多人了解愚公渠，把“愚公精神”代代傳承下去逐漸成為牛林河的一塊“心病”。為此，他曾利用自己擔任河南省政協(xié)第八、九屆委員的身份四處奔走呼吁，但收效甚微。
　　牛林河喜歡收藏書畫。2002年，他陪著好友、著名山水畫家鄭建華等人到紅旗渠采風創(chuàng)作，無意中聽當?shù)厝苏f起，修建紅旗渠前，當?shù)卣鴮ｉT到濟源八里渠取經(jīng)。八里渠，是愚公渠的一小段，修建時間早于紅旗渠。
　　正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牛林河一琢磨，開始鼓動鄭建華等人：“還畫紅旗渠干什么，回去畫愚公渠吧，那才是人工天河的鼻祖，費用我全包了！”
　　當年9月5日，牛林河為創(chuàng)作團隊配備的4輛保障車浩浩蕩蕩開進渠區(qū)。“吃的、喝的、用的還有炊事員一應俱全，我兼任攝影師。”牛林河笑著說：“所以吃虧大了，你看，當時拍了那么多照片，唯獨看不見我。”
　　鄭建華等人無不被牛林河弘揚愚公渠的良苦用心和執(zhí)著所感動。他告訴記者：“寫生用了三個多月，老牛幾乎沒回過公司，天天陪著我們。我們畫畫，他就拍照，收工后陪我們喝酒。從渠首到渠尾，多險的路都陪著走。路過‘嚇魂潭’，他還在前頭帶路。”
　　問牛林河當時的感受，他卻開玩笑說：“那都不算啥，我就是心疼車，輪胎換的太多了。”從寫生到創(chuàng)作完成，歷時近兩年，牛林河花了28萬。
　　2005年6月3日，牛林河特意選擇在紀念毛澤東《愚公移山》發(fā)表60周年之際，展出了這幅寬1.5米、裝裱后幅面總長達150米的巨制國畫作品，立時引起轟動。
　　“氣運云海，筆走龍蛇；旖旎一收，妙處盡得；萬種風情，一紙奇志。”著名詩人王懷讓的精妙點評，道盡了這一巨幅國畫的磅礴氣勢。
　　“苦難就是我的大學”
　　生活中的牛林河幽默、達觀，知識博雜，喜歡講故事且語言極富感染力，這使得他經(jīng)常被人詢問求學背景。每當此時，他總是嘿嘿一笑：“苦難就是我的大學”。
　　牛林河可謂一出生就飽嘗艱辛。1960年，牛林河出生在濟源黃楝樹林場。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他那曾經(jīng)給中央領導當過警衛(wèi)員的父親因歷史遺留問題而被扣上了“歷史不清楚”的帽子，他的母親也因外公的“資本家”背景成為“黑分子”。復雜的歷史背景，無休止的運動沖擊，注定使這個家庭難逃厄運。牛林河4歲那年，父母離異，他跟著父親回到了老家山西。
　　父親再婚后，與繼母帶著3個孩子，一家?guī)卓谌藬D在一孔破舊的窯洞里生活，缺吃少喝，饑餓和寒冷無時不在，無奈牛林河開始乞討，一直到8歲他開始給生產(chǎn)隊放羊，羊都比他高。當別的孩子在母親懷里撒嬌的時候，牛林河早早就趕著羊進了山。他至今記得：寒冷的冬天，積雪過膝，羊群怎么趕都不肯邁步，只穿條單褲的他要在羊群前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路……到了羊能夠吃草的地方，他的雙腿往往已經(jīng)麻木，褲子也凍成冰塊，一跺腳冰渣直往下掉。
　　習慣了過苦日子，牛林河以為生活的本來面目就是這樣。他無所謂希望，也無所謂絕望地在山坳里打發(fā)日子。但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么父親總是被抓去挨批斗？為什么自己總是受別的孩子欺負？為什么自己一旦反抗卻還要被父親狠狠教訓？
　　終于，在又一次面對那些“根正苗紅”的孩子辱打之時，牛林河忍無可忍放手搏擊，卻意外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的結果是自己可以改變的。回到家，父親鐵青著臉準備實施“家法”，牛林河平生第一次辯解道：“是他們先欺負我。”父親默然，舉起的手放下了。
　　牛林河剛剛學會思考人生，更大的磨難便接踵而至。12歲那年，有人誣告他搞“階級報復”，在放羊時將生產(chǎn)隊的羊推進山溝活活摔死。于是，根本就搞不清“階級報復”是什么的牛林河，和父親一起被拉去批斗，拷打，跪冷板凳……
　　羊沒法放了，他開始做些小工，藉以糊口。一次偶然的機會，讓牛林河知道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在河南濟源。1975年，15歲的牛林河歷盡艱辛從山西跑到濟源尋找母親。可是，母親也已再嫁，守著繼父幾個孩子過著苦巴巴的日子。無奈之下，牛林河只好到軹城鎮(zhèn)牛莊跟著外婆和舅舅過日子。一年后，牛林河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開始跟著鄰村作木匠活的楊師傅做學徒。
　　楊師傅見牛林河生性聰敏好學，遂將自己平生之才悉數(shù)教授給他。從未讀過書的牛林河跟著師傅學起拼音，學起寫字，同時也開始學習做人的道理。知識就像陽光一樣照進牛林河緊閉的心門，他眼前的世界豁然明朗起來，他盡可能去閱讀、書寫。他感到自己失去的東西太多了，拼著命要把這一切都補回來，他到處找書，找報紙，甚至拿著字典去背。就是這時，他讀到了激勵他一生的《愚公移山》。
　　1980年，在一位遠房親戚的幫助下，牛林河在燃料公司找到了一份打煤球的工作。牛林河十分珍惜這份“正式工作”，每天不惜體力專揀最臟最累的活干，往往一干就是幾個鐘頭，汗流浹背、腰酸背疼卻一聲不吭。下了班，就躲到宿舍看書、聽收音機。他還悄悄地參加了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無線電函授講座學習，同時自學高中課本，廣泛收集信息，豐富和充實自己的知識。
　　苦盡甘來，牛林河開始“時來運轉”。因為干活賣力，牛林河多次被評為“勞動模范”，不久又當上了車間主任。公司領導也逐漸注意到了這位踏實肯干、勤奮上進的年輕人，派他到公司下屬的羊毛衫廠主抓經(jīng)營管理，結果一年后使廠里效益倍增，一時間他成了公司的“風云人物”。
　　
　　老實人的“事業(yè)觀”
　　
　　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席卷全國，牛林河敏銳地察覺到屬于自己的機會來臨了。他決心自己干、自己闖、自己辦企業(yè)。
　　1985年9月，牛林河和打煤球時的“戰(zhàn)友”張小新一起拉著平板車，揣著東拼西湊的1100元錢買回一臺織機，租了半間廠房，開始生產(chǎn)銷售晴綸衫。為擴大生產(chǎn)、緩解資金壓力，他又說服一位南方客商投資合作經(jīng)營，買回10臺織機，開始批量生產(chǎn)。由于銷路暢通，到1986年春，牛林河便賺到4萬元，一下子成了夢寐以求的“萬元戶”。
　　
　　初嘗甜頭，牛林河沒有就此止步，而是決定招兵買馬，實現(xiàn)規(guī)模化生產(chǎn)。經(jīng)過一番閃轉騰挪，到1988年，他已經(jīng)成為具有一定規(guī)模的林河針織內(nèi)衣廠廠長，產(chǎn)品不僅在濟源紅火，而且在河南省內(nèi)叫響，同時還遠銷上海、江蘇等省市。
　　幾年的商海遨游，牛林河逐漸成熟起來，他的眼界和心胸更加開闊。就在事業(yè)蒸蒸日上之時，牛林河卻敏銳地覺察出：晴綸衫市場已經(jīng)飽和，再做下去必定要栽。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他決定轉型。
　　結合濟源的地理環(huán)境和資源優(yōu)勢，牛林河感到在濟源發(fā)展紡織業(yè)大有可為。他遂將廠改名為濟源第二羊毛衫廠，更新設備開始生產(chǎn)羊毛衫。他知道貨比三家，以質(zhì)取勝的道理，不惜高薪從上海聘請了4位高級工程師到廠指導生產(chǎn)，指導工作，參與全面管理。同時，他開始輸送技術骨干到上海去取經(jīng)學藝、鉆研技術。當該廠生產(chǎn)的粗紡產(chǎn)品拿到上海檢驗的時候，對方驚嘆說：“這活比全上海人做得都要漂亮”。
　　一炮打響，產(chǎn)品供不應求。
　　1989年，濟源第二羊毛衫廠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榮獲國家部優(yōu)產(chǎn)品稱號，同時獲得國家羊毛局頒發(fā)的純羊毛標志，這意味著該廠生產(chǎn)的羊毛衫可以投放國際市場。到了1990年，盡管工廠產(chǎn)能比1988年翻了一番，產(chǎn)品卻依舊供不應求。在無法擴大規(guī)模和生產(chǎn)的情況下，牛林河只能將自己的訂單推給開封、新鄉(xiāng)等一些廠家。
　　到1991年下半年，美國妙燕公司到河南尋求商業(yè)合作伙伴，香港同行和省外貿(mào)廳同時向他們推薦了牛林河。此時，盡管他還不懂有關合作的可行性研究報告如何起草，甚至對資金的評估、論證、以及效益分析等一竅不通，但他憑著直覺斷定，這是企業(yè)發(fā)展壯大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幾經(jīng)周折，牛林河從新鄉(xiāng)找到一位高級紡織工程師，請他為企業(yè)做出了相關的評估論證。1992年元月，河南省第001號文件下達，批準美國妙燕公司同濟源第二羊毛衫廠合作成立合資企業(yè)，協(xié)興紡織有限公司應運而生。
　　牛林河是老實人，但他也深諳“盛時思危，危中見機”的道理。在金融危機來臨之前，他已察覺傳統(tǒng)行業(yè)呈現(xiàn)衰微之象，并果斷向新材料行業(yè)轉型，注冊成立了河南省濟源眾信新型墻體材料有限公司。
　　但與此同時，牛林河并未關停效益日漸式微的協(xié)興紡織有限公司。
　　“不能停啊，上千名工人還指望這份工作吃飯呢。咱再往深處想一下，這1000名工人身后就是1000個家庭，他們少一份收入社會就要多一份負擔。如果廠子一停，我是不操心了，可政府、社會就費心了。”
　　面對記者的疑問，牛林河這樣解釋他的選擇：“企業(yè)家總要力所能及地承擔起一些社會責任，賺錢不是唯一目的，這就是我的‘事業(yè)觀’。現(xiàn)在讓廠子繼續(xù)運轉，不管是微利還是略虧，我撐著就行了，但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工人失業(yè)。”
　　和牛林河相交相知多年的畫家鄭建華笑著說：“老牛一生吃盡了苦頭，卻最見不得別人受苦。他干企業(yè)20多年了，捐資助學、修路架橋的事情不知道做過多少，也沒聽他多說過。”
　　記者追問牛林河還盡過哪些“社會責任”，他笑而不答。鄭建華指著書柜上的一張照片說：“那算是一個‘證據(jù)’。”仔細看去，照片上的牛林河還顯年青，笑容燦爛地站在一群孩子中間，照片上方一行小字是“坡頭鄉(xiāng)大莊小學捐資儀式，1997年。”
　　責任編輯 陳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