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其萍 “人民幣女郎”的故事

　　1980年版的貳角人民幣人們都使用過，對于錢幣上兩位美麗可愛的少數民族姑娘，很多人并不陌生，人們大都認為那是畫家畫出來的形象。實際上，兩位姑娘真有其人，其中畫面左邊那一位名叫黃其萍，是一位土家族姑娘。那么，黃其萍當初是怎樣被選為人民幣女郎的？她現在又在做什么呢？
　　日前，記者輾轉找到了在湖南省農業廳擔任副廳長的黃其萍。30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妙齡少女雖然已人到中年，但依然美麗，當初純真的面容里更多了一份成熟與穩重。講起自己的故事，她感慨萬千。
　　
　　射擊手進京當講解員
　　
　　1958年10月，黃其萍出生于湘西自治州永順縣靈溪鎮的一個普通教師家庭，五兄妹中她排行第三。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具有遠見的父母除了教育孩子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外，還要學好本事。黃其萍是一位安靜、內秀、做事專注的美麗女孩，在學校各科成績都不錯，還曾在全州的一次數學競賽中獲得好成績。
　　在水順縣一中讀初中時，她加入了校乒乓球隊，且球技不凡。一天，她隨校射擊隊的一位同學去射擊場看訓練，趁同學休息，她順便拿起同學的步槍對著靶子“叭叭”射擊。在一邊的體育老師驚喜地發現了這棵苗子，吸收她為學校的射擊隊隊員。
　　進射擊隊不久，黃其萍參加了州里組織的射擊比賽，進入全州前四名。這樣，她便成了州射擊隊隊員。那一年，省里組建射擊隊，要在全省范圍內挑選16名男女射擊隊隊員去省隊集訓，以備戰湖南省第三屆全運會，黃其萍被選上。小小年紀離開父母來到人生地不熟的長沙訓練，隊員們免不了會哭鼻子。而外表斯文柔弱的黃其萍表現得比誰都堅強，把父母“學好本事，才能立足社會”的話時時放在耳邊，再難的訓練都力求做到最好。集訓一段時間后，省三運會如期舉行，黃其萍在女子小口徑步槍60發臥射比賽中，以528環的成績打破原省523環的紀錄。
　　參加完省三運會后，黃其萍回到永順一中繼續學業。1975年高中畢業后，她響應黨的號召，到永順縣西米鄉團結林場當上了知青，不久擔任林場團支部書記。
　　挖坑栽樹，種玉米高梁，艱苦的勞動使黃其萍嬌嫩的雙手一次次磨起了血泡，血泡被磨破了，血肉粘連在一起，一握鋤頭便鉆心痛，但她還是堅持出工，從不偷懶。林場交通不便，生產的玉米、高粱外賣和肥料的調進都需要肩挑背馱，黃其萍總是積極主動參加運送。負重100多斤的什物往返于崎嶇山道上，要力氣，也要毅力，黃其萍都挺過來了。由于表現突出，兩年后，剛滿18歲的她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并擔任了林場副場長。
　　1978年冬，黃其萍被縣體委借調組建縣射擊隊州射擊選拔賽。1979年3月的一天，身穿小碎花的確良上衣、甩著兩條長辮子的黃其萍正行走在縣電影院前的馬路上時，突然被縣文化館一位叫敖玉蘭的老師叫住了。敖老師指著旁邊一位中年男子對她說：“這位陳老師是從北京來的，他找你有點事?！?br/>　　路上，敖老師告訴黃其萍：新中國成立30周年，國家民委要舉辦民族工作成果展，陳老師特意從北京來湘西挑選一位土家族女講解員。他從龍山、保靖一路挑來，還沒挑到合適的人選。剛才他看到你在馬路對面那邊走的樣子，覺得氣質不錯，想請你到縣文化館去面試一下。
　　到了文化館，陳老師讓黃其萍用普通話讀一段文章。沒有一點準備的黃其萍變得靦腆起來，漲紅了臉，最后還是敖老師跟她一同讀了一篇文章才算解了她的圍。
　　幾天后，文化館通知她去復試。夾在前去復試的十幾位美麗女孩中，她沒抱選中的希望，因為講普通話不是她的強項。可過了3天，文化館又通知她去填一份表格。有關人員對她說，縣里推薦了兩位女孩，但是北京只招一位。
　　黃其萍仍然沒抱任何期望，填完表回到單位繼續練射擊。
　　一個月后的一天，黃其萍接到北京的通知，要到軍事博物館去參加培訓。這時，她才明白，去北京真的變成了現實。
　　
　　“人民幣女郎”：最為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說被選中進京擔任講解員有著“偶然”成份的話，那么后來她的頭像被印在了人民幣上，則更是一種“必然”。
　　1979年4月，黃其萍與來自全國56個民族的103位女孩一起來到北京民族文化宮擔任講解員。20歲的黃其萍被推選為一個班的班長和黨小組組長。黃其萍知道，除了在班上要帶好頭做好表率外，她要克服的第一道難關便是普通話。南方人特別是湘西人很難分清平舌音、卷舌音。一次，一位老講解員問黃其萍來自哪里，黃其萍將湖南的“hu”讀成了“fu”，大家都笑了起來。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攻克這道難關。培訓課上，她不僅聽好老師的發音，還認真觀察老師的口型變化，回到寢室也不休息，每天對著鏡子練一陣。慢慢地，她的發音標準了，話也講得流利了。從此，黃其萍由怕講解到愛上講解，性格也變得活潑開朗了。
　　經過6個月的緊張培訓，1979年新中國成立30周年到來的時候，黃其萍以講解員的身份，出現在北京民族文化宮展覽館內。她明眸皓齒、優雅自然的形象，給觀眾留下了深刻印象。其間，黃其萍多次被抽選參加黨和國家領導人出席的重大政治活動。在北京當講解員的幾年中，她還兩次同國家領導人一起歡度新春佳節，成為她一生難忘的記憶。
　　不久，黃其萍又一次被幸運地選中。1979年底的一天上午，北京民族文化宮的一位老師把她和另3位女孩子叫到一起，要她們穿戴本民族最漂亮的服飾去故宮讓攝影師照相。那天，黃其萍穿著土家族的服裝拍了幾十張頭像照片。不久，她們的頭像出現在北京一些報刊上，并上了那年的掛歷。1980年，《中國各民族》畫冊出版了，黃其萍在畫冊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其時，她通過考試一邊到中央民族學院（現中央民族大學）學習，一邊繼續擔任講解員。一次，湖南省委統戰部的一位領導到北京開會，抽空到北京民族文化宮參觀少數民族成果展，得知黃其萍是湖南永順人，問她愿不愿意回湖南工作。獨在異鄉工作，黃其萍想念家鄉。1982年，她毅然告別京城，回到湖南，被安排在省民族事務委員會工作。
　　1983年，北京民族文化宮的老館長江楓出差到廣州，途經湖南時特意到長沙去看望黃其萍。一進門，江楓館長從身上掏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拿出一張嶄新的1980年版貳角人民幣對黃其萍說：“看，我給你帶來了一份特別的禮物?！?br/>　　黃其萍從老館長手上接過那張貳角人民幣一看，上面有兩個身著民族服飾的青春少女頭像，其中左邊那個好像是自己?？此行┮苫?，老館長說：“就是你，這是我在中國人民銀行了解到的。”黃其萍看著自己的頭像，激動地向老館長鞠了一躬，喃喃自語道，我一個普通的土家族姑娘，竟會得到國家這么高的禮遇！
　　而人民幣上與黃其萍并排的另一位美麗少女又是誰呢？黃其萍越看越覺得像她在北京民族文化宮當講解員時一個來自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的同事蘇春熙。但她從北京回到湖南后，就與蘇春熙失去了聯系。
　　時間一晃到了2006年。這時，蘇春熙從媒體報道中得知黃其萍的消息后，迅速和黃其萍取得了聯系。10月19日，姐妹倆26年來第一次通了電話。蘇春熙說，她給黃其萍打過好幾次電話，但都沒有聯系上。黃其萍告訴她，那段時間自己正在黨校學習，有時候電話關機，有時候在上課不方便接電話，但她并不知道是蘇春熙給她打的電話。隨后，兩人迫不及待地問起對方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她們在電話中互致問候和祝福，并相約在北京見面。
　　見面之后，黃其萍對蘇春熙說：1987年和1998年她兩次到延邊出差，都特地去尋找過蘇春熙，遺憾的是第一次連蘇春熙的家庭住址都沒找到；第二次找到了，但蘇春熙的父母說女兒已出國定居了。蘇春熙講起自己的故事：1981年她離開民族文化宮后，曾被留在中國民族博物館工作，后來又回到延邊朝鮮族自治州工作。她曾經在中央民族學院和北京大學學習，后來到韓國工作了幾年，回國后開辦外語培訓班，結婚生子。說起曾經的往事，兩人陷入了甜蜜的回憶。
　　
　　她們在民族文化宮當講解員時，穿著漂亮的民族服飾，非常惹人注目，經常有攝影師來給他們拍照，有大家一起合影的，也有單獨照的，但她們不知道自己的照片會上人民幣。蘇春熙說，后來民族文化宮的一位老師告訴她，有一次給她們拍照的，正是中國人民銀行的攝影師，他各自為黃其萍和蘇春熙拍了照片，然后把兩個人的頭像組合在一起。
　　就這樣，黃其萍和蘇春熙成了“人民幣女郎”，走進了千家萬戶，成為人們最熟悉的陌生人。
　　
　　平凡妻子與母親
　　
　　隨著貳角人民幣的流通，一些細心的人認出了黃其萍。
　　一次，黃其萍在單位附近一家商店購物時，店主接過貳角票子，看看票上的圖像，又看看黃其萍，然后說：“錢上的姑娘長得有點像你呢。”黃其萍沒說話，只是靦腆地笑了笑。
　　盡管成為了10億人中僅有的幾名“人民幣女郎”之一，黃其萍卻難得地保持了一份平常心。這么多年來，她從未主動向他人提起過自己的肖像上過人民幣，而是踏實工作，低調做人。她說，人民幣代表中國的形象，將少數民族女孩的肖像印上人民幣，這是黨和政府重視少數民族的表現，并不是在宣傳她個人，她不希望過多地表現自己，更沒有權利用這種榮譽為自己謀取任何私利。
　　2000年5月，黃其萍受組織委派，到上海浦東金橋總公司掛職鍛煉，擔任總經理助理一職。得知她上過1980年版的貳角人民幣，公司要她當代言人，甚至欲把她正式調到公司工作。幾多美意，黃其萍都謝絕了。
　　黃其萍低調做人，但她的“故事”還是被瑕邇傳播。一家海外媒體報道了她就是1980年版貳角人民幣上的人物之后，不少商家十分看重她的名人效應，找她做廣告代言人，她都不為所動。相反，一些錢幣收藏愛好者給她寄來1980年版的貳角人民幣，希望她簽名后再給對方寄回去收藏。雖然回復這些信占用了她很多時間，但她卻從來沒有推辭過。考慮到不能在人民幣上亂寫亂畫，她便將印有自己肖像的1980年版的貳角人民幣翻拍制作成一張張精美的卡片，再簽上自己的名字寄給那些收藏愛好者。
　　因為自己的肖像上過人民幣，黃其萍對人民幣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感，對人民幣十分愛惜，她錢包里的每一張錢幣，不論大小，都放得整整齊齊，保持干凈整潔。有時在外面看到別人購物時，手里捏著的人民幣皺巴巴、臟兮兮的，她就覺得這是對人民幣的玷污，心里很不好受。黃其萍說，人民幣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貨幣流通工具，代表著國家形象，但有少數人卻不把人民幣當回事，隨意丟棄，甚至在上面亂寫亂畫，有些不法之徒為了謀取個人私利，居然偽造假幣。對此，黃其萍感到十分氣憤。她呼吁，人人都來珍愛、呵護人民幣。
　　作為一位少數民族女干部，這些年來，黃其萍相繼擔任過湖南省民委人事處處長、助理巡視員，現在又被提拔為省農業廳副廳長，職位越來越高。但她一直兢兢業業工作，不過多地張揚自己是“人民幣女郎”之事。就在當前“炒作”風盛行的時代，她仍然對宣傳一直保持低調，多次拒絕中央和地方媒體的采訪報道。
　　黃其萍說，她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兒子很聰明，正在念大學。丈夫是一名干部，是北方人，性格很好，待人真誠。因為工作關系，她沒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家庭，丈夫總是毫無怨言，默默地支持她的工作。
　　黃其萍告訴記者，作為一名“人民幣女郎”，自己感到更多的是一種責任和榮耀；而作為一名妻子和母親，自己才真正體會到生活的真味。
　　責任編輯 陳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