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在鄉下看見—枝嬌小的桃花
今天,我在鄉下看見一枝嬌小的桃花,在油菜花浪漫無垠的姿色上面喘息,顯得有點孤立無助。
陽光強烈的呵護使風的腳步遲緩、迷離而紊亂;使桃花的行動微弱、艱辛、突兀,聲色動搖。我走在它們中間,那些在花粉里兀自忙碌的蝴蝶,讓我的心逐漸滋生出一種芬芳的沖動。
那一枝險些被油菜花顛覆的嬌小的桃花。在陽光、風、蝴蝶的喧囂里始終擎著矜持的火焰。它的倔強,是這個三月突出的個性,是這個春天特別的亮點。就像那個形只影單、身子嬌小的村姑,在巨大的田野里穿梭。她細致的勞動,讓我的目光驟然間越過了所有虛浮的妖嬈。她,是我今天在鄉下看見的一枝最迷人的桃花。
這是故鄉
這是故鄉。三江從青山的裙底穿過,月兒低飛,像緩慢的白鶴,擦亮巖石、樹叢、狗吠和村莊烏黑的瓦脊。
我要努力撥開一叢慈竹的陰影,才能看見后山坡安靜的祖墳和茂盛的青草,才能看見露水里的野菊花,那些秘密移動的燈盞。我無法確定這條小路最終把我帶向何處。一只蛐蛐的夢囈就能把我蒙蔽,何況前面還有更深邃的稼禾。
秋風吹過,田野空曠,稻谷已經回到倉里。而父親,是沒有被昨天帶走的瑣屑的農事,繼續在土壤和俚語里溜達、守望、成長。母親,是灶膛里的柴薪,燃動的炊煙,讓卑微的茅舍溫柔、纏綿、美麗、生生不息。
今夜,我要再一次爬上天馬山頂,展開星光下的這一畝良田,細數家珍。有—個叫故鄉的地方
總有些影子,在我眼前晃動。走在夜晚的小路上,我曾經被一把飛來的沙子嚇得半死。
曬場上,眾多的人仍未睡去,他們在一些故事里活著,活得低落、自在。那些死去的人,在土地里,固執地為我生長著月光和糧食。
塵埃移動,青草正在為大地植發。果實在孕育之中,它們被花香包圍,是幸福的。
道路一高一低,顛簸著樹的衣裳和鳥叫。有一個叫故鄉的地方,從螞蟻艱辛的勞作中我看見了生生不息的快樂。狗,叼著親人們散落在鄉村的腳步,向我走來。
呼喚
一只狗在叫我的名字,我總是難于聽見。巴中這個城市很小但很嘈雜,有時候我會丟失很多東西,包括我的名字。即使偶爾聽見了一只狗在叫我的名字。但我往往不知道它在叫誰。
因為隔著一條河,隔著數重山。在巴中城中,我看不見故鄉的張望。
今夜,我突然聽見了一只狗在叫我的名字。循著它的聲音回去,我看見,一只狗,還有它身邊那些野草,用整齊的憂傷托著我行走的孤獨。
我醒了,卻不敢睜開眼睛,我怕淚水流出來,再一次把一只狗親切的叫聲沖走。
叉路口
雪,純凈的火焰落在夜的懷里,那種幽遠的聲音,讓我隔著三江,也能最先聽見天馬山下茅屋里的竹簫。
整個夜晚我都在匆匆趕路。山彎里的狗吠,被途中的雪越埋越深。我說很冷很孤獨,我說老家沒有了方向。
夢里的竹簫,這浪行天涯的溫柔的佩劍,為何斬不斷瘦竹溪綿長而清冷的鄉愁?
今夜,我又來到這叉路口,讓風任意折疊我的張望。月亮,也像一個行囊空空的回家人。我們相向而臥,未敢驚動遠處孤燈下那支醒著的竹簫,那束雪的火焰。
這個春天,到處都是受傷的心
今年二月,我感到有些枯萎。
莊稼困在田地里,還沒有足夠的勁兒醒過來。那棵老桃樹病得不輕,年輕的桃花們都打工在外,紅燈籠又沒有回家過年,四合院是空著的,瓦房上一只找不到玩伴的小烏鴉,只看了我一眼,就飛走了。
炊煙潦草,像老人們無人梳理的眉毛。風攥著池塘的抹布,把殘冬的寒光越抹越皺。夕陽粘在山脊上,那是父親自己研制的治腰痛的膏藥。每天一帖。
那天,我滿坡閑逛,像一只被遺棄的野貓,驚慌失措。在從天馬山上走下來的途中。我丟失了一生的情感積蓄。
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站在遠遠的河岸,再次回頭望老家,竟然聽不見一個人在喊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