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
店鋪摩肩接踵,商品挨挨擠擠,它們整裝待發。這里是梨鄉批發市場,有我成千上萬下崗姊妹的飯碗。
正是冷戰:顧客稀落,硝煙四起。在門前的牌桌上,心情時冷時熱,像這個反常季節。
女人們日漸瘦削,男人們的啤酒肚越長越像孕婦。有氣無力的蟬鳴,叫得天氣更煩更躁。
利潤躲在別人的錢夾里,暗處的斗法花樣百出。樹上飛起的鳥雀,街上奔過的車輛,把日子攪得渾渾噩噩。
肉攤
血腥、屠戮,一字排開,刺眼的紅黯淡,刺耳的尖叫漸弱。明晃晃的刀下,它們勢單力薄。
絕望,寫滿千瘡百孔的案砧。熟視無睹。那些表情漠然走過,挑肥揀瘦,討價還價。有誰掂量它們活著或死去的重量?
草木樣活著,沒有卑微和高尚;流水樣逝去,沒有懷念和牽掛。上帝只賜予了那一間躍不出去的小屋,吃吃喝喝半輩子。
從沒奢望站立成仁,居安從不思危,扒生活的四肢舉不起自衛的刀子。一張嘴拱出命運,任人刀俎。
菜販
明碼實價,上千個攤位割據一方,菜販終生為主,起早摸黑,從不問種植。
菜市外,南山來的老農入不了市場。一背篼鮮嫩的菜,全裝進了菜販的筐。
老農的汗水,被他們短斤少兩。剩下的,只賣出吃一鍋煙的票子,被老農捏出滿把淚。
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老農心一橫,吐出一股煙圈,走在回家的田埂上。
注水的菜,縮水的房,猛漲的價格,載道的怨聲。市場入口處,公平秤鼾聲如雷。
土雞
土雞受歡迎的程度,賽過養土雞的老農。土雞沒吃飼料,沒吃催長劑,和老農的塊頭一般大小。它們骨頭的硬度、心的軟度,城市少有。
土雞受歡迎,土雞蛋受寵,走街串戶的蛋販,一身老農打扮,它們迎合著城市的胃口。濱江路酸菜雞館子,因土雞土酸菜,生意火爆。
養土雞的老農,賣掉土雞,從飼養場買來肉雞,提著回家。他要給自己辦個肥肥美美的生日,跟左鄰右舍親朋好友,好好喝上幾盅。
話醉了,心沒醉。這晚,他想不通:蔬菜怎能反季?野雞怎能圈養?猴腦怎敢生吃?嬰兒湯怎能下咽?小娃兒怎會發體?啤酒怎能大肚?滿腦的土雞和肉雞,撲騰得他寢食難安!
水果
它們來自外地,外表光鮮。標簽上的身價不菲。我老家的雪梨兄弟,被擠在老家的枝頭,像穿著土布衣的我,走不出老家的門。
這是個講究體面的世界。我老家的雪梨兄弟,從小在陽光的水里泡大,麻紗蒙面,皮膚黝黑,外表堅強,內心美麗,從不示人。優勝劣汰的市場里,它總是出局。
出入雞鳴犬吠的柴門,出入燈火闌珊的高樓。我看見老家的雪梨兄弟,滿頭大汗,敞開胸懷,直抒胸臆。濃濃的,化不開的,還是那厚重的、道不完的情意。
家務活
打肉絲、剁肉餡、搟面皮、包餃子、蒸饃,殺雞、宰鵝、拔毛。主婦的鍋邊舞不在家里,跳進了大市場。
擦灰、拖地、煮飯,照顧老人和小孩。這些家務活,她們從自家做到萬戶千家,從家鄉做到異鄉,天生的柔腸暖了多少寒冬!
保姆、鐘點工、家政服務,貼上時代的標簽。主婦們走南闖北打天下,不再低眉順眼。利潤度量出家務活的價值,笑容展現出她們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