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冬天(外二章)

　　在原野。白雪蒼茫。一只火狐，一只受傷的火狐在雪原蹣跚。
　　艱難的跋涉，辛勞的覓食。或者，只是在尋找迷失的愛侶?
　　鮮艷的毛發(fā)，明亮的眼眸，點燃原野。一只鷹在高空飛過，翅翼扇動的氣流在火狐的心中回旋，冀望的綠在前方的千山萬壑間纏綿。
　　前方，到底有多遠?火狐的指掐算不出。惟有堅持。繼續(xù)向前!
　　在城市。高樓的森林，人煙的繁盛之地。
　　車水馬龍的繁蕪，川流不息的恩怨情仇，來往反復的網(wǎng)絡廝殺，都在演繹一個字：逃。
　　冰在窗前化凍，流瀉一地的，是昨夜哪一片風景的激情?白雪覆蓋城市。沒有多余的燦爛景致點亮夜空。
　　沉默，在喧囂中靜默。城市、屋宇、門、窗，瓶里的鮮花，萎縮的等待，孤寂的靈魂。
　　眼睜睜地看著夜色過去，看白雪映照最初的誓言，看你背叛之后嗚咽的表演。
　　一只火狐，受傷的火狐，在冬天的原野里奔忙，用決絕的姿勢追趕幻影。努力地靠近城市，靠近它以為的溫泉。
　　
　　最后的稻草
　　
　　秋天已近尾聲。
　　森寒從時光的縫隙踅進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讓路邊的小草頂著無奈的霜露，黯淡下去。小鳥的腳步匆匆，翅膀沉重地為夜晚貓頭鷹的哀啼。
　　天空的雄鷹啊，搜尋著泥土上腐敗的肉類。
　　雞犬開始回歸巢穴，用羽毛和沉默的舌頭品嘗秋的寂寥。
　　天空高遠，大地遼闊。萬物都住進了屋宇。
　　最后的稻草，用最后的稻香，試圖力挽秋天的狂瀾。收割后的農(nóng)田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稻草，不在空曠的田野，也不在高堂廟宇，更不在稻草人的身上。它們隱在歲月的深處，只在秋天的末端制造一些軼聞趣事。抑或搖動滿身樸素的情感，悄無聲息地注入泥土。
　　你看，閃電來了，雷聲轟隆，雨點密集，它們一起讓稻草與大地緊密結(jié)合，讓孤獨不再，讓相愛的進入彼此。
　　最后的稻草做著最后的夢幻：復活!
　　
　　改　變
　　
　　1　我來了。背風。面朝大海。
　　讓每一次風的吹拂都飽經(jīng)磨難，讓水的每一次舒展都理由充足。
　　浪花之吻，沙礫沉醉，甘愿沉浮。
　　不知名的小鳥在岸邊啄食，旁若無人，專注且執(zhí)著。
　　我?guī)е∮甓鴣恚帽M秋涼。寂寥的火車鳴笛，空曠的思念懷想，不著邊際的海水冷嘯。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岸，不是你想象的風華。
　　2　沒有過往。風在海平面蜿蜒。
　　瘦瘦的船只。纖細的月光。沉默的海水。
　　伸出一只手，指點遠景，蒼茫而霧靄迷離。燈火閃爍，似有若無。
　　像愛。像溫暖或者幸福。更像水，或蒸騰或冷凝。變的是形，封存的是意。
　　如果一片海域都有自己的歷史，那么，請在今夜將其細細閱讀，之后，打入冷宮，萬劫不復。
　　今夜，秋涼。海潮開始洶涌。
　　是風，風在掀動。風在訴說風語。
　　3　名字。許多事物學會了在陽光下制造陰影。
　　紫苔，美麗的女神。在綠園里匍匐。雨霖甘露，無名無聞無聲，墜落。放低姿態(tài)，放低身心。
　　目光高過天空的云朵，穿透我攜帶的雨幕。
　　揮動筆，抹掉一段歲月。抹去似真似假的名字。
　　海水沉寂。無心無肺。為誰改變?yōu)檎l妝容?
　　4　城市的微笑，意味深長。
　　高樓林立，熟悉的門楣，閃動陌生的光暈。
　　我的植物種在千里之外的門廊，只在月光初露的夜晚吐露它們的芳菲。而風，悄悄來襲。
　　背對風，臨窗抒情。偶一回眸，一地枯黃。不是我的葉，不是我的泥土。也不是我的背影。
　　風言：沒有故土的人，哪里都可以是故鄉(xiāng)。
　　5　改變。夏秋之交，戰(zhàn)火重燃。
　　沒有硝煙，沒有炮火，亦沒有戰(zhàn)場。
　　用柔軟的箭刺透堅硬的殼；用想象的馬蹄聲踩平道路；用嗩吶迎娶一世的等待。
　　等待，永不悔改。
　　一座城市，一片沙灘，一套蝸居，都是遺跡，是彼此的遺跡。
　　你是我的遺跡，我是他的遺跡，他是她的遺跡。肉身就是遺址。
　　誰在改變誰?誰為誰改變?
　　6　我去了。秋雨也會連綿不絕，陰柔繾綣。日甚一日的涼。
　　告別：漁村、沙灘、海水、孤島、遠山。
　　留下孤島，讓孤獨變得有形；留下海水，讓寂寞變得聲勢浩大；留下沙灘，讓偶爾的幸福帶著回憶停靠；留下你，讓曾經(jīng)的掏心掏肺躺在你身體的棺槨。
　　我?guī)е镉甓ァ蕚渲粓鲅┑脑岫Y。
　　揮手之間，在我的版圖上畫上一條線，添上一條疆界。永不可逾越。像昨天和今天，生和死。
　　改變，遵從于內(nèi)心的召喚，靈魂遠離你孤寂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