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夜(外二章)

　　孤獨的夜是一個個時辰。孤獨的夜進入肉體，在記憶里撒滿星星。
　　我總有一種感覺，從黑夜的腹部，經常傳出呼喚我名字的聲音。于是，就有無數小詩，在燈光的引領下。魚兒一樣地游過我的掌心，游過我的心海。然后在我潮濕的身旁不斷攪起時光的波紋。
　　我無法離開詩，就像無法離開日子一樣，我的意識和生命如同無數鐵的顆粒。射向這塊巨大的磁鐵!
　　夜，一動不動地在窗外蹲著。風，輕柔得掀不動夜的衣角。我的屋角之暗處，蓄養著一群活潑的羔羊……詩作為一個人的全部悲哀與災難，或成為輝煌榮耀的全部代價，如今都像一個個索債者迎面向我走來，像我背負的一個不能丟棄的孩子，在冗長的沒有橋的河谷間行走。
　　生活是可愛的，詩是美麗的，但我不知道，屬于我的夜晚到底標志著什么?也許它像一條小船，載我去那座充滿神秘感覺而又極其遙遠的珊瑚島。我再一次產生奇妙的感覺，我恍若消散了，像一個浪頭一樣地粉碎。融流在夜海之中。我的身體起伏抖動不停，一股清澈的流。向四面擴散……
　　詩化成我的幻象，我便成為一個象征。孤獨的夜，就站在我的不遠處，睜大驚詫的眼睛，拋來一道道迷惑的光束……
　　我要告訴孤獨的夜，日子正是踏著夜的梯子，在不斷高升的。而那文字的床榻，又一直在撐著若即若離而又稍縱即逝的時光。難以安眠之時，就用純情的詩把冷風拒之門外，讓夜好好地安眠。
　　而我，正好去接近星辰!
　　
　　被一種語言喚醒
　　
　　這個季節，隨處都可看到碧翠氤氳的小草。陽光總把一些紅色的液體，澆在它們身上。從此，它們身上就有一種暗暗生長的力量!
　　它們臉上掛著感激的微笑，不經意地搖著、晃著，樸素無比，鮮亮無比……
　　細察生命的軌跡，小草竟是泥土的語言。它們站在泥土的肩上。像一只只小鳥立于枝頭。它們用深深的同情和感恩，傳遞著泥土的心聲。它們的聲音如水。在泥土的聲音里融匯延伸……
　　我常常滿帶著流浪的創傷和錯覺，在自己的馬車上搖晃，在自己的深井里汲水，終不能真正走入它們的內心。
　　現在好了。小草用泥土的語言把我喚醒，我扶著它們的低吟淺唱。走向我該去的地方……
　　
　　等待
　　
　　對于這世上的一切，我們不能全然無動于衷。人們視心為珍重的祭壇，等待，便把偌大個世界，裝扮得巧奪天工。
　　這世界說也奇怪，經常看不清來人，也看不清去路：經常看不清幕后，也看不清舞臺。宇宙翻著魔方。世界換著布景，人生充滿虛幻。滿天的悲鴻滿天的心事，烏鴉的鳴叫，寒光刺人……
　　于是，每個人就有了等待。等待別人幫他走進這個世界，然后再慢慢回家。
　　不論何時何地，總有影子似魔幻之風，把癡情一寸寸鑿穿。在真誠的兩端，佇立成為一次次壯舉和豐碑。
　　這樣的時辰，我連痛苦都看不見，像一頭被擠完奶的母牛。樹葉又落下來，可它們飄不到我的屋頂。昨夜有雨，悄然地下了一會兒，落葉都已濡濕。發不出任何聲響。
　　我就在屬于我的屋子里佇候，并指給孩子們看一只小鳥。其實。鳥已飛去，時間也已飛逝。我所說的鳥是張開翅膀的真誠的詞語，有了它，起碼暫時不會讓謊言塞滿樹枝間的空隙……
　　一棵樹被火燒過，它死了，它的軀干又生出新芽。它沒有痛苦或幸福的感覺，為了泥土，作為樹，等待和創造奇跡這是它的本真。
　　等待是一段充滿情感烈焰的苦戀，大片大片的無望之云從遠方飄來。只為失去的而存在。只為存在的而失去。就這樣。心在悠長的等待中，跌碎為一塊塊隕石，再被做成枕頭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