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音
鼓音響起來,山塬激情地扭起來。
花燈照亮的地方,雪向著村莊,一把又一把揚著祖祖輩輩的歡樂。
牛氣沖天的鼓手,一個個站在天邊邊上,又一年,讓鼓槌一個勁兒揮霍自己的牛勁,連莊帶寨的鼓音就是場幸福撼天的風暴,攪動腳下的黃土,穿過我的左心右肺。
鼓音呵!黃土地上的粗嗓門,吼出村莊上升的青煙,吼出突圍歲月的號角。
鼓音呵!替春天開道,替麥子說話,替豌豆花忘情地紅。
山坡上,跌倒的人捧起滿把的鼓音,一睜眼閃著穗子的金黃。
牧人
牧人的背影是把鋼刀,為遷徙的羊群斬斷一路追趕的飛雪。
漠風從天而來,如老牛哞哞,如浪濤嘶叫,如鐵鼓狂響。巨大的轟響中。牧人紛紛從石頭后邊站起,滿臉的滄桑,近乎一種悲壯。
牧人忙亂地穿起長筒皮靴,穿行于石頭灘,溫暖的心思包裹著羊群。
悲苦的羊,快讓風吹成一朵朵堿花,比雪更白的堿花,只有穿越冬天,它們才能靠近春天的溫暖、小草或沿河蔥綠蔥綠的蘆葦。
牧人鼓足胸腔開始吼著,喊破天空的聲音痛徹云雪的心肺。
大北方,牧人一曲唱完又唱一曲,直到把自己喊唱成古羌人。蹲在石頭上,矚望羊群沿著一波波的風沙上岸后,濕漉漉的目光就盯著自己。
胡天之上,穿空而過的大雁哀鳴著:枯草連天啊!枯草連天啊!
青銅嗩吶
五爺的一生是把賊亮的青銅嗩吶。
天在動,地在動,嗩吶聲滿山谷響。
五爺滄桑縱橫的臉,早已攥成一片激情的黃土。小小的嗩吶吹紅了五爺黑黑的面頰,吹開繚繞村莊上頭的薄霧,艷陽遍灑。
嗩吶聲中。天邊邊上的幾朵云。又搬來滿天空的雨水。雨水啊!為大地積攢那么多的金黃,在風暴雷電的吹吹打打中,讓日子順著陡直的山坡高高站起,站成場子上眼見為實的麥垛子谷垛子,挺成糧倉中央站起的袋子。
一把青銅嗩吶吹打過的土地。
麥子,執著地黃;油菜花,忘情地艷。
大紅燈籠
門前,紅燈籠高高地掛在古老的杏樹上。
燈下,母親走動的背影溫暖如一件長衫。
風把紅燈籠吹滅了,誰一劃火柴就點著了;風又把紅燈籠吹滅了,誰還是一劃火柴點著了。
我趕在路上,還是趕不過風的腳步。雪,向村莊的方向跑去,我還是跑不過雪的腳步,雪打滅了張家的燈。雪打滅了李家的燈,雪打滅咱家的燈,誰又一劃火柴點著了。
沿著大河而來,冬天的河流照見千家萬戶的紅燈籠,我一眼看出我家門前的最亮,看到紅燈籠下娘讓風吹白的頭發。
回到家門口。撲通一聲就跪在娘的腳下喊:娘。我回來了。
娘從夢中驚醒,滿臉愁苦地問:孩子,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