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太過平凡的人的臉,在巴黎馬路上到處可以碰到的一個老頭兒,如同我們的閑下采的老工人,站在樹陰底下,叼著煙卷兒看別人下棋。
詩人本應該是普通人中的一員,混跡在人群中,而不是象牙塔里,才有真詩。當然,詩人之所以為詩人,必須懂得語言藝術,諳熟地駕馭語言和生活,這是普雷維爾之不同于他人之處。普雷維爾生于20世紀初的1900年,卒于1977年,世紀之初的法國現代派盛行,他年齡尚幼,1930年他開始寫詩。那時超現實主義運動已經式微,隨后的后現代主義,已經沒有流派,各自為政,各寫各的,回歸傳統也好,實驗抽象也罷,可謂多元并存。普雷維爾在眾多的詩人中異軍突起,贏得了多數讀者的喜愛。在他死后,至今仍有熱情未減的讀者。而且在新世紀,他的詩進入《七星文庫》那樣的法國權威性經典叢書之一;詩人一生的榮耀在于傳世。
詩人、翻譯家樹才先生,譯介了部分普雷堆爾的作品,使我們得以借鑒“他山之石”。普雷雛爾的詩,口語化自然成韻,并不像浪漫派的音樂化,音節鏗鏘,正如散文中的內在韻律,故作為散文詩來讀,亦無不可。如樹才先生譯的一首散文詩《活生生的人自殺……》,行文平易,可說是散文結構、散文句式,然而平淡中寓深意詩意,一般散文小品達不到這樣的簡約和概括。在巴黎,一個人自殺,是很尋常的事故,猶如“貓兒慘死在童車底下”但“‘為了什么緣故呢?’/大家都想找到答案”。也許“由于幸運、或者倒霉,由于各種因素的巧合……”不論為什么,自殺的人一死了之。“然而,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攜起手來為難活著的人”,正如我有一章散文詩題為《年輕的詩人結束了自己》,有一行詩接連三個問號: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接著說:即使為了養育多年的母親的乳汁…一是不是會讓她悲痛欲絕?(大意)……
普雷維爾的散文詩,取材于日常生活,反映現實社會的人心人性,這和前年我們的詩壇爭吵的“平民寫作”“口水詩”的觀點不謀而合、但他的“口水”,決不是脫口而出,而是有他獨特的視角、獨特的結構,具有深廣的內涵、震撼的力量。、如本期選賞的《夜間巴黎》,僅六句,可以是詩人對夜間巴黎的高度概括,將一生的回憶都用《賣火柴的小士孩》的女孩劃火柴三根去照亮:或可以理解為詩人獻給夜巴黎的她。如果讓我來回憶巴黎,第一根火柴,應是近郊鄉間別墅式的旅舍:平房、小院、花盛開。第二根火柴,應是蒙馬特的“紅磨坊”。沒落貴族畫家——瘸腿的勞特累克變成小丑出現在舞臺上。每一桌上幽暗的紅紗燈,染缸了興奮的觀眾燃燒欲火的眼睛。第三根火柴一剎那照亮塞納河岸書攤的舊書箱,當早晨打開“百寶箱”時,我將買到一本“七星文庫”版的普雷維爾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