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頻道的小鄒做閱讀的節目,要走了我女兒的照片,節目播出后告訴我說,她的朋友原以為我家有個英俊的“男生賈里”,看了節目才知道我家藏著一個優秀漂亮的女兒。
其實我很想家里有賈梅,也有賈里,我還設想過將來兩個雙胞胎孩子長大后,賈里生個兒子,賈梅生個女兒,可是我家只有一個女生賈梅。
養女兒責任大,還得使勁疼著,介于80后和90后之間的寶貝好像長不大似的,看來永遠疼不夠呢。
我家的賈梅要去美國求學了,我趕緊給她寫了四條忠告,說讓她到美國后再看,她無所謂地說:“裝在錦囊里才好呢。”接著我教她煮吃的東西,白煮,紅燒,清蒸,干煎都教了,希望她在吃夠了漢堡和三明治后不要把自己餓死。她下廚時捏抹布躲躲閃閃,蹺起三只手指,只拎住一只角,洗菜必須戴上乳膠手套。
出發之前,看著她碩大的行李,柔弱的肩膀,我深深不安,請朋友幫忙先替她帶去了一只大箱子,又給在美國多年的好友列一個單子,讓她在當地準備枕頭,面盆,菜刀筷子,把米,油,盤子,炒鍋都列上,剩下居然有四件行李,我在她貼身的小箱子里放兩天替換的衣服,怕她難以在雜蕪的行李中翻到想要的東西。
寶貝女兒上了飛機后,身邊坐個胖胖的美國人,我們很擔心她被擠著,旅程休息不好。12個小時后她發來短信:“我到機場了,喵。”看來還很鮮活的。接著又有新的擔心,那捆綁著的大行李她該怎么從傳送帶上取下來,還要出關呢,接機的朋友只能在候機廳等。不久也有了回音,她在飛機上遇上了熟人,三個女孩臨時組成互助組,一個女孩看住手提行李,另外兩個女孩負責把三個人沉重的行李一件一件拖下來。
接著我們每天視頻1個多小時,說的都是雞毛蒜皮,紐約太干燥了,去了她就流鼻血。
她買的衣架掛鉤太小,衣櫥的掛桿太粗了,眼看衣架要廢了,結果她做一個繩套解決了問題,宿舍的窗簾太透,就用懶人的辦法,掉個頭睡覺。
到紐約的第一晚,好友請她吃晚餐,見餐廳菜的量大,因為先前聽室友說摸不到周圍的情況,沒敢出門,已經連著吃了幾天方便面了,所以她很珍惜地把剩下的一半打包回家,作為第二天的早餐和午餐,而第二天的晚餐,她好像只吃了兩條茄子,一塊山藥。
我急著趕緊給她設計了煲仔飯,那是專為懶人準備的,可以一鍋燉:把青菜雞翅或排骨白菜放在電飯煲里一起煲,飯熟了放些油鹽,攪一攪。但是她還不想照搬,過節時做了小豌豆炒雞丁,青椒炒帶子,還有蓮藕目魚燉排骨湯,甜點是藍莓配酸奶,鮮奶布丁,據說同學驚為天食,還拍來同學踴躍盛湯的鏡頭。我馬上申請,哪天我們見面時你做一次給我吃,不然我仍不敢相信這真是出自她的手。
女兒說美國人講話快,直接,但很放松,學校的保安主任來給新生說當地的治安情況,說完后畫一個狗頭,說這是鄙人。我喜歡她說學校的學風自由,萬圣節那天,正好輪到考試,就有學生打扮成超人來考試,因為考完就要趕去參加晚會,結果題目很難,超人的表情很僵硬更酷了。
她說半年里學到的東西抵得過以前幾年學到的,我最關注她業余時間是怎么打發的,那是真正屬于她的時間,她說去了現代藝術館,去聽了紐約愛樂樂團的演出,不過都是一個人去的,朋友們都在忙未來的職業,只有她好像散淡,自由。我說我也是那樣的人,在最忙的時候我常常一個人去看電影,但什么重要的事也沒有耽誤過,因為心里有譜。
所以很多東西不用急,不用提前,瓜熟蒂落才是美麗的。這個年紀有一件事情是最美的,那就是體驗,安靜地享受大學生活,在課堂和圖書館廣泛涉獵,有配得上這種生活的單純的愉悅,將來這種置身校園的恬淡心情會遠去,所以趁存在的時候,多多擁有這份美好。
她一直沒有說起我的四條忠告,但是沒見她來批判就說明她沒有異議。我叮囑她不要把美元當人民幣花,但是買書不能省,吃飯和吃水果不能省,打電話交流不能省,體驗藝術也不能省,我還指望她管好自己的時間和理性,把青春過得豐富一點,發現未知的自我,并深深自豪。
選自《新民晚報》 2011年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