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文化的界定及其合法性基礎

　　摘要：本文通過對山寨文化的界定，明確了山寨文化的特征，分析山寨文化存在的物質文化角度的合理性與精神角度的合理性。山寨文化的存在符合了大眾文化興起及消費主義盛行的潮流，山寨文化的存在不僅滿足了人們物質上的需求，還滿足了大眾精神上的需求，而山寨文化之所以成為一種流行，這與它具有的社會、政治及法理基礎是分不開的。
　　關鍵詞：山寨文化　合理性　合法性
　　
　　“山寨”一詞是2008年至今從現實世界到網絡世界人們討論最多的詞語之一，從“山寨手機”到“山寨明星”、“山寨名牌”，再到“山寨春晚”，山寨現象像一陣颶風席卷了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說現在已經達到了“全民山寨”的程度。“山寨”也由最初的一個名詞，逐漸演變為一種現象，再上升為一種文化。一些支持山寨的人認為山寨不僅是一種文化更是一種精神，有些人批評山寨現象，認為山寨是一種違法行為，嚴重侵犯了知識產權，但不能否認的是，山寨文化滿足了大眾物質及精神的需要，由此建構了一種不同于過去的話語等級與話語秩序的大眾與精英自由、平等的秩序，這無疑說明山寨文化的存在尤為合理，具有一定的合法性基礎。
　　
　　山寨文化的界定
　　
　　人們常常會使用“山寨”一詞，卻可能沒想過什么是山寨。《在線新華詞典》對于“山寨”的傳統解釋是：1.亦作“山砦”；2.筑有柵欄等防守工事的山莊；3.泛指山村；4.舊時綠林好漢占據的山中營寨。對于從未接觸過山寨現象的人，一提到“山寨”二字或許大多數人都會想到它的原始含義，而山寨文化則被認為是山村營寨中的風土人情。而現實意義的山寨文化則與傳統的山寨文化相去甚遠。有人認為：“山寨是一種由民間IT力量發起的產業現象，其主要表現為仿造性、快速化、平民化，主要表現形式為通過小作坊起步，快速模仿成名品牌，涉及手機、數碼產品、游戲機等不同領域。”這也不過是眾多對于山寨本質探索中的一種罷了。可以說“山寨”是現今的一個熱門詞匯，人們生活中所運用的山寨包含了多重含義，對于山寨的評價同樣褒貶不一。社會學家艾君認為，“山寨文化’’是指山寨產品從策劃、創意到加工制造，以及推向市場過程中。在生產者和消費者以及社會上所形成的一種被社會廣泛關注，或者引起爭議的文化現象。同時百度搜索引擎把“山寨文化”界定為：“先是以非常規手法游走于主流圈子的邊緣，然后逐漸做大，最終向正統勢力發起挑戰，甚至取而代之。”
　　以上幾種觀點對于我們界定山寨文化的概念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我們認為現實意義的山寨文化從廣義上講是指以極低的成本模仿、借鑒主流品牌產品(包括文化產品)的外觀或功能，加以消化、吸收并進行實質創新，最終形成自己產品的一種現象。山寨文化不是簡單的模仿、復制，也不同于原創，因此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理解山寨文化：
　　第一，從表現形式來看，山寨文化不僅可以通過物質產品表現出來，還可以通過精神產品表現出來。
　　第二，從組成要素上看，山寨文化主要由對于原創產品的模仿，以及山寨者自身的精神智力成果的投人組成。一般具有創新元素。
　　第三，從文化的功能上看，山寨文化不僅可以滿足人們的物質需求，還可以使人們的精神需求得到滿足。
　　第四，從山寨文化的外延來看，山寨文化不包括“偽山寨”。對于那些產品假借山寨名義，通過對正版產品進行剽竊、抄襲、復制等，僅僅是對母體的模仿，完全沒有山寨者智力成果的投入因素，只求達到獲取非法經濟利益目的的行為，我們將它們稱之為“偽山寨”。真正的山寨產品則是具有山寨者智力成果投人的，一般具有創新元素，是可以通過不同于母體的形式表現出來的。
　　
　　山寨文化存在的合理性分析
　　
　　黑格爾在他的《權利的哲學綱要》一書中說過“凡合乎理性的東西都是存在的，凡存在的東西都是合乎理性的”，即所謂的“存在即合理”，有學者則認為，合理是指符合人類的共同理性，是人類活動的內在要求。山寨文化存在的合理性就在于它符合人類活動的需求。
　　我們所討論的山寨文化可以從山寨物質文化與山寨精神文化兩個方面來對其合理性進行分析。
　　從物質文化角度分析。著名的文化功能學派代表馬林諾夫斯基曾在他的《文化論》中寫道：“文化即在滿足人類的需要當中，創造了新的需要。這恐怕就是文化最大的創造力與人類進步的關鍵。”一種文化之所以存在，正是因為文化具有滿足人們某種需要的功能，同時又能使人們產生新的需要。山寨文化的存在滿足了人們日益增長的消費需求。“中國是從(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逐步由生活必需品時代開始邁向耐用消費品時代，生產過剩危機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逐步出來的。”80年代末期以來，我國的“消費主義”觀念迅速增長，原來的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已經不能滿足人們的消費心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追求潮流時尚、品牌效應。人與人之間在日常生活中總是拿各種奢侈品來互相攀比，在不偷不搶不貪的前提下，在不義之財決不取的價值觀下，又希望使用相對高檔的、實用的產品，而山寨產品恰恰滿足了這一需求，人們可以購買山寨產品，感受到的是與高檔產品差不多的品質，而且價格都可以接受，使人們在心理上獲得了平衡感，山寨文化在這種需求的刺激下便應運而生了。
　　從精神文化角度看。大眾文化是以工業社會的發展為背景，隨著經濟技術革命尤其是傳播技術革命而出現的一種文化。它不同于高雅文化，因為高雅文化具有明顯的階層性；它也不同于鄉土文化和群眾文化，因為后者具有明顯的自發性。一般認為，大眾文化具有商品性、通俗性、流行性、娛樂性、依賴性等特點。我國目前大眾文化勃興，作為精英文化的一種補充，大眾文化的地位日趨上升。山寨文化作為一種典型的大眾文化，成為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山寨文化中的山寨網絡文化更是人們娛樂的典型。馬林諾夫斯基在他的《文化論》中曾這樣寫道：“這種現象乍看起來，似乎是一種額外之事，因為它除娛樂外，并無其他用處，所以好像老是自居文化之外的。游戲、游藝、運動和藝術的消遣，把人解放出來，消除生活的緊張與拘束。這一方面的文化已有了它的功能，使人在娛樂之余能將精神重振起來，再用全力去負擔文化的工作。”這段話充分說明了作為一種娛樂文化的重要性。山寨視頻、山寨文藝節目都可以達到這種效果，因此，從娛樂的角度證明了山寨文化存在的合理性。
　　
　　山寨文化存在的合法性論證
　　
　　“合法性”概念在社會科學中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合法性概念被用于討論社會的秩序、規范或規范系統。狹義的合法性被用于理解國家的統治類型或統治秩序。我們所說的合法性應從廣義的角度理解，廣義的合法性概念涉及廣泛的社會領域，比法律、政治的范圍更廣。韋伯所謂的合法秩序是由道德、宗教、習慣、慣例和法律等構成的。合法性是指符合某些規則，而法律只是其中一種比較特殊的規則，此外的社會規則還有規章、標準、原則、典范以及價值觀、邏輯等。因此，合法性的基礎既可以是法律程序，也可以是一定的社會價值或共同體所沿襲的先例。我們可以從以下幾方面進行論證：
　　山寨文化存在的社會合法性基礎。社會合法性在于因為符合某種社會正當性而贏得一些民眾、一定群體的承認乃至參與。山寨文化的社會合法性可以從以下幾方面進行分析：
　　首先，山寨文化的存在符合大眾文化興起的時代潮流，有利于社會管理和社會控制。張春梅在《論大眾文化的類型與特征》一書中寫道：“萊恩·昂在對肥皂劇《達拉斯》作民族志的研究中明確指出，并不是所有知識分子都對大眾文化有敵意，他們之所以要反對大眾文化的原因是從理性層面、以意識形態的眼光來看待大眾文化，卻忽略了大眾文化的感性層面、所帶來的娛樂效果和快感：而且，有許多人是有意借助批判理論話語來為自己找尋獲取快感的借口。不管這些精英人士是否真喜歡還是假拒絕，大眾文化正以不可遏制的勢頭蓬勃發展——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回避的現實。”而山寨文化正是一種典型的大眾文化，由于山寨產品價格低廉、貌似正牌、功能獨特等特點吸引了很多顧客，贏得了一定的民眾尤其是草根階級的承認和支持。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生產出適合那些和他們一樣平凡的人使用的產品，創造出適合草根階層的文化，同時也以他們的創業精神、創新精神鼓舞著和他們一樣平凡的人勇于創新，減少了他們對于社會和生活的不滿。山寨文化作為一種大眾文化發揮了維系社會穩定，促進社會經濟協調發展的重要作用，這也是山寨文化之所以存在與發展的社會合法性。
　　其次，山寨文化不但在現實生活中成為一種流行，而且在網絡世界里同樣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山寨文化將模板進行滑稽模仿和拼貼，用升格與降格的方法消解顛覆了主流文化在人物、事件、話語中設立的等級秩序，山寨作品在網絡上傳播，往往令人捧腹大笑，一些善意的調侃、自我貶損也是山寨者智慧的表現。山寨文化以其特有的娛樂特性及娛樂風格，使強者失去了真正的權威，獲得了社會上一些弱者的支持。我們知道社會合法性是一切社會活動的基礎，如果一個社會活動得不到一定社會范圍的承認，就很難展開，因此社會合法性是山寨文化得以存在的重要基礎。
　　山寨文化存在的政治合法性基礎。政治合法性主要是指某一種社會行為符合某種政治規范，即“政治上是正確的”。山寨文化為公民正當地參與政治提供了一個獨特的渠道，促進了社會的和諧發展。
　　山寨文化給予公民更多的話語權，為草根階層提供了更多的利益表達渠道，從而促進了社會秩序的重建。近年來各種社會問題不斷出現，如農民工問題、政府拆遷問題等各種群體性事件頻繁發生，這些事件的發生關鍵的問題就是在我們這個社會中不同社會群體在社會權利上的高度失衡。“從更根本的意義上說社會形成的強勢群體和弱勢群體的格局以及在這兩個群體之間形成的深深的裂痕，就是社會權利不均衡的必然結果。”草根階層往往缺乏表達的渠道，這不僅僅要求政府要制定一個制度化的利益表達渠道，也要求草根階層自身創造表達的機會。而今天山寨文化的產生正適應了這種需求。
　　山寨文化存在的法理基礎。美國社會學法學的創始人羅斯科·龐德把社會制度看成這樣一種制度：“在通過政治組織的社會對人們的行為進行安排而滿足人們的需要或實現人們要求的情形下，它能夠以付出最小的代價為條件而盡可能滿足社會需求——即產生于文明社會生活中的要求、需要和期望的社會制度。”山寨文化為什么能夠向主流文化、精英文化不斷地發起進攻，又是憑什么得以在社會上引起廣泛的共鳴?筆者認為，山寨文化之所以始終保持著強大的生命力，正是因為它最大限度地契合了社會底層平民的需求，為草根階層的內心宣泄提供了滋生的土壤。值得注意的是，這種文化的感染力正在悄無聲息地向社會的高層滲透，逐步演化成社會所喜聞樂見的現象。
　　山寨文化的強勢興起，從某種程度上反映出當前民間草根文化和社會精英文化的抵牾、碰撞，本質上則是兩個利益群體的價值沖突。利益法學認為：“相互沖突的社會群體中的一方利益應當優先于另一方的利益，或者該沖突雙方的利益或整個社會的利益。”雖然山寨文化包含了一些消極的因素，在一定程度上侵占了精英文化的部分陣地，但其畢竟是主流文化壟斷下夾縫中生存的民間訴求的一種表達，對于這種利益訴求不能采取無差別的遏制，而應當認清所涉及的利益、評價，最終給這些利益一個可以公平對壘的平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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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孫立平：《權利失衡與結構斷裂》，《經濟觀察報》，2004年11月15日。
　　6、E·博登海默著、鄧正來譯：《法理學：法律哲學與法律方法》，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作者單位：西南政法大學政治與公共事務學院)
　　編校：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