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當下媒介素養教育的誤區

　　在“中國首屆媒介教育國際研討會”上，有學者疾呼，要把媒介素養教育當成是一場“啟蒙運動”。而在“第二屆媒介教育國際研討會”上，我們發現，專家們還在坐而論道，而不見學界、教育界有意識地、有綱領地、有系統地、有普遍性地開展扎扎實實的行動。
　　起源于西方的媒介素養研究與教育已有80余年的歷史。綜觀英、美、加、澳、日等同的媒介素養教育理念與實踐，其對媒介素養的認知具有以下共識：媒介素養是一種觀察世界的方法，是一種認識世界的手段，是一種掌握媒介、使用媒介的技巧，是一種解讀、鑒別信息的能力，是一種批判、駕馭媒介的觀念。而媒介素養教育則是在大眾傳播時代、針對多種媒介對人的影響而提出的一種教育思想和方法。它以培養人的媒介素養為核心，使人們具備正確使用媒介和有效利用媒介的能力。并形成對媒介所傳遞的信息既能理解其意義，又能獨立判斷其價值的認知結構，并力圖使人具備有效地創造和傳播信息的能力。
　　從我國當下的國民素養構成和學界、業界及相關政府部門的作為來看，缺憾是顯而易見的。一次次公共危機事件的背后，我們都可以感受到媒介素養缺席而帶來的深深隱痛：為什么人們總是被蠱惑?為什么流言甚至謠言總是有龐大的市場?為什么人們總是對負面信息情有獨鐘?故此，加強國民的媒介素養教育已刻不容緩。而從當下的媒介素養教育現狀看，四個誤區的存在已嚴重地遲滯了這一工作。
　　誤區之一：主體缺位。媒介素養教育的主體應包含規劃者、組織者、管理者、研究宣傳者、參與者等。從世界范圍看，聯合周教科文組織于1982年發表了《媒介素養教育宣言》，最早開展媒介素養教育的英國，有負責媒介素養教育的國家機構，有系統的嚴謹的理論探討，有廣泛深入的社會實踐。加拿大媒介素養教育組織機構健全，目標明確，行動迅速等。
　　反觀我國當下的媒介素養教育，一是國家沒有專門的機構來組織協調相關工作；二是政府未能將媒介素養教育納入到日常工作中，也未能確立可持續發展的戰略；三是未能將國民(特別是大中小學學生)的媒介素養納入到相關考核體系之中。就當前的情形看，我國的媒介素養教育仍然處于自發的狀態，這是與我國的經濟、社會發展和人的全面發展需求極不相稱的。甚至可以說，由于媒介素養不高而導致的一系列行為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發展的成果，讓社會付出了顯性的和隱性的代價。
　　誤區之：系統紊亂。媒介素養教育是一個系統工程。從媒介素養教育的實施看，其牽涉到家庭、學校、社會這樣三個子系統；從人的社會成長和發展看，其牽涉到小學(童年)、中學(青少年)、大學(成人)這樣三個子系統yIwxyWTAdMRHd/diVLKv4f8Om6m+OVCwp9SdHvmIzgc=。由于其子系統的不作為或亂作為，其內部業已紊亂，近乎崩潰了。
　　其一，我們先看小學(含學前)——中學——大學幾個子系統。根據其他國家從媒介素養教育實踐中得出的經驗，我們知道，這幾個子系統是各有其職責和功能的，三者之間是一個循序漸進的、有機聯系的、不可割裂的整體。如英國教育部將媒介素養教育納入正式教學體系中。加拿大對不同年齡的學生進行媒介素養教育也有明確的要求和安排。美國在大中小學也都開設了媒介素養教育課程。迄今為止，我國還沒有對大中小學的媒介素養教育應該做什么和怎么做有一個較為明確的說法。中小學在應試教育的大背景下仍然是媒介素養教育的盲區。
　　大學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從調查的情況看，我國高校的媒介素養教育也是支離破碎的，主要是在一些新聞傳播院(系)開設相關課程，課程內容也是五花八門，導致教與學的雙重尷尬，也影響了教與學的積極性。
　　其二，我們再看看家庭、學校、社會幾個子系統。從人的成長規律看，這三個子系統在媒介素養教育中也各自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家庭作為初級群體是孩子社會化的第一任老師，也是最關鍵的老師。家庭(父母)應該教會孩子正常地正確地與媒介打交道，如怎么看電視，看什么電視節目，看多長時間的電視；怎樣與電腦打交道，怎樣讓電腦來促進學習、開闊視野等。但實際情況是，大多數家長采取的是簡單粗暴的方式，視現代傳媒如洪水猛獸，一味地指責、一味地逃避，最終是既傷害了孩子，也苦了自己。究其原因，這是與大多數家長缺乏媒介素養分不開的。而學校呢?在應試教育的指揮棒下，連體育、音樂、美術這些對人的全面發展關系重大且又是教育行政部門規定的課程都有形無形地取消了，更遑論只有遠期效應而無近期效益的媒介素養教育了。一面是有些學生偷偷去上網(玩游戲)，甚至用手機瀏覽黃色網頁；一面是老師的圍追堵截和無可奈何，學校在媒介素養教育系統中處于失重和游離狀態。而社會呢?這一問題就更復雜了。一方面，我們的社會還缺乏較為健全的組織和機制來關注、關心、引領人的全面發展：另一方面，從社會的組織和分工來講、除了新聞媒介還或多或少有意無意關注公民性的培育和素養的提升外，其他機構(包括主管意識形態的相關機構)基本上是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其主要是制定和頒布一些禁止性規范，或是發出一些不具備可操作性的倡議和文件。結果造成了這樣一種態勢——在現代傳媒的狂轟濫炸下，我們或茫然無緒、或焦頭爛額地到處修砌防火墻。整個媒介素養教育大系統處于無組織的紊亂中。
　　誤區之三：內容龐雜。媒介素養是一種與現代傳媒密切相關的素養，而媒介素養教育則主要是解決人們如何與媒介相處——了解媒介、理解媒介、批評媒介、運用媒介的教育。仔細考察一下我國當下開展的媒介素養教育(主要在高校展開)，我們發現在教育內容的安排上出現了龐雜、晦澀、過于抽象等問題。據調查，一些學習過媒介素養教育課程的大學生反映：失望大于希望，未能明顯提升媒介素養。
　　下面我們簡要分析一下目前在高校中比較流行的媒介素養教材，從中探尋一些共性的問題。
　　福建人民出版社的《媒介素養導體》具體談傳播媒體的只有大約十頁內容。中南大學出版社的《媒介素養通論》沒有專門談傳播媒介的章節。合肥工業大學出版社的《當代媒介素養教程》在第6章對“傳播媒介”作了粗線條的勾畫。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的《媒介素養概論》沒有發現關于傳播媒介的相關內容。清華大學出版社的《媒介素養讀本》沒有專門對傳播媒介進行介紹、分析的內容。只有浙江大學出版社的《媒介素養引論》在“媒介合影：七個成員的講述”中，對傳媒作了較為詳盡而又富有個性的闡釋。
　　不是這些教材不好，在當下，這些教材仍是所在領域的佼佼者，學者們在其披肝瀝膽的大作里也充分展現了其責任、睿智、學養和膽識，但從我們調查的情況看，許多大學生對之都持保留的態度，有的甚至敬而避之(逃課)。原因何在呢?許多大學生是奔著他們熟悉而又陌生的“媒介”而來的(特別是非新聞類專業的學生)，但我們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媒介”就像一個羞怯的被紅頭巾遮蓋的“小女子”，而我們總也不掀起“她”的蓋頭來。
　　概言之。當下媒介素養教育內容龐雜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混雜”。我們將新聞學、傳播學乃至于社會學、經濟學、政治學、輿論學、宣傳學等學科的東西混裝在一個所謂的“媒介素養”的大筐里，師生在教學中都疲于奔命，患了消化不良癥。
　　二是“專深”。綜觀相關教材，總感覺其哲學味、學究氣太濃，過于熱衷媒介批評。教學內容讓大學生們(尤其是非新聞類專業的學生)產生了一種晦澀感，進而產生挫敗感，對如何與媒介相處更加茫然，好像動輒得咎，到處是陷阱，媒介成了魔鬼的代名詞。
　　三是“抽象”。有的大學生雖然在學習過程中知道了媒介的“好”，也看到了媒介的“壞”，但怎樣防范“壞”，甚至化“壞”為“好”，還是毫無頭緒。相關的內容過于理想態，不便于操作也不知道怎樣操作。有的同學調侃說，總不能斷電(電視)、斷網(互聯網)、斷機(手機)吧。
　　目前，確實到了科學規劃媒介素養教學內容的時候了。
　　誤區之四，形式單一。當下我國媒介素養教育力量單薄，教育形式單一已是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從家庭教育看，主要就是簡單命令式，另一個極端是自由放任式(如留守兒童，大多由祖父母看管，溺愛加上力所不及，只能放任了)，這往往會導致兒童對媒介(主要是電視和網絡)產生錯誤的認知和錯誤的行為，有人甚至產生逆反心理，這無形中加大了科學的媒介素養教育的難度。從社會教育看，當前幾乎還沒有有組織的系統的媒介素養教育。出于各種不同的動機，新聞宣傳部門、文化傳媒產業也開展了一些零零星星的工作，其主要是采取一些活動的方式，如“走進媒體”、與“媒體互動”等，對龐大的受眾群來講，幾乎無濟于事。從學校教育看(主要指大學教育)，主要形式仍然還是“坐而論道”——基本是課堂講授。有些教師進行了一些教學探索，如對話式、討論式、辯論式、訪談式等，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要想真正走出課堂深入媒介、深入社會、深入實踐，受制于現行的教學體系和教育機制，可以說完全沒有實施的條件。這樣，理論與實踐就成了兩張皮，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何從這四大誤區中走出來，已成為我國媒介素養教育必須正視和解決的關鍵問題。筆者認為，從組織、制度、機制建構人手，家庭、社會、學校一起聯動，觀念、舉措、實踐三者到位，就一定會讓我國媒介素養教育走上科學的可持續發展的道路。(本文為湖北省教育廳重點項目成果之一，項目號：2009z27)
　　(作者為長江大學新聞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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