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逸新聞教育思想探析

　　摘要：謝六逸先生出于對時代新聞亂象的憂思及對未來新聞業的良好愿景，首倡在國內大中小學開展新聞教育，希圖通過新聞的普及和專業教育，通過大學新聞專業教育促進中小學新聞普及教育，從整體上提高全體國民的新聞素養。
　　關鍵詞：原由 并舉 促進
　　
　　謝六逸先生是近代中國新聞教育事業的開拓者。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在他任復旦大學新聞系第一任系主任時，謝六逸即為該系的發展嘔心瀝血，使該系聞名于國內一時。1931年，謝六逸受當時國民政府教育部之聘編訂大學新聞系課程及設備標準。1933年2月，謝六逸兼任史量才創辦的《申報》新聞函授學校教授。作為著名的新聞教育家，謝六逸先生有著獨到而前瞻的新聞教育思想。但當代學人關注謝六逸者寥寥，關注者也往往專注于談其新聞專業教育思想。本文試圖從其新聞普及教育思想、新聞專業教育思想還原其新聞教育思想的全貌，以期拋磚引玉。
　　現狀和預測：新聞教育的客觀原由
　　作為一個關注現實的新聞教育者，謝六逸先生既對傳受雙方新聞素養低的現實充滿憂思，也對地方報將來的發展充滿信心。堪憂現狀與樂觀前景促使他于上世紀30年代首倡新聞教育。
　　當時的新聞界十分混亂，新聞素質低下，表現在新聞價值缺失、新聞道德淡薄。
　　首先，新聞從業人員不知新聞價值為何物。他說：“中國現在著名的報館里，有許多記者連新聞價值（News Value）是什么還弄不清楚。”①很多記者把要人或與之有關聯的人的活動當成重要新聞在報道。他說：“在一般記者的眼睛里，認為有‘新聞價值’的事件，不外是‘要人的起居行動’，大的如要人的出巡檢閱，小的是要人的畋獵游覽，甚至于和要人有關系的人，如像岳母小姐之類，都被中國的新聞記者們視為最有‘新聞價值’的。”②要人活動只要關乎社稷民生，當然是新聞報道的范圍之一。但當時新聞界因不懂按新聞價值進行新聞選擇，故陷入了唯要人活動報道為重而不顧民生的誤區。他以當時上海報紙報道的實際情況進行說明。如某政要之秘書來京，被認為大有價值當成重大新聞放在頭版頭條，永定河潰百卅丈的新聞反而居于其次。“閻××秘書許××女士，由平來京，連日游覽各名勝，定十五早乘飛機赴滬，轉杭參觀西湖博覽會。在這個要電的后面，排著‘永定河又潰百卅丈’的新聞，是北平拍來的專電。”③
　　其次，從業人員新聞道德嚴重缺失。謝六逸先生認為報章應該是社會的公共空間。“報章雜志這東西，我們只能當它是一種公眾的武器，而不可視為一種私人的武器。”④報紙本不應成為中傷人的工具，但報章傷人的情況時有發生。“如果利用它去傷害任何個人，圖遂一己的私忿，這在道德上無論如何是說不過去的。不幸這種事實在目前的報章雜志上時時出現，我們不能不說這是記者道德的墮落。”⑤他以上海報紙上的社會新聞為例，指出因新聞職業道德缺失，新聞記者在報道時極不尊敬對象的隱私。“再說目前報紙對于私事的記載，總是不厭其詳，例如女性受凌辱一事，除開直書真實姓名、年齡、籍貫、職業、住所之外，甚至她的父母兄弟姊妹朋友等，恨不得一箍腦兒公布出來，這真是何苦來！”⑥
　　傳播者素質尚且如此，受眾素質低下可想而知。謝六逸指出時人新聞素質缺失，最主要的表現是受眾對新聞信息沒有任何辨別能力，只是被動地接受。“再就我國的閱報的人來說，有許多也是用奇異的方法在看報。例如只翻閱本埠新聞來看看有無強奸的新聞就算看報的，或是只翻閱‘報屁股’也算看報的。”⑦
　　傳受雙方烏煙瘴氣的現狀，謝六逸進行了歸納：“其一……我國報紙的讀者，對于報紙的好壞完全沒有辨別的能力，對于報紙本身的構成，更是茫然，他們只消每天有報可看便行，對于報紙的編輯發行等全不在意。……其二是，新聞學知識的貧弱。……此外如訪員、特約記者等等，大多數是毫無新聞學的素養。”⑧
　　傳者糊涂受眾昏昧，自然是其提倡新聞教育的客觀基礎。“現在我們應該努力于新聞學書籍的寫作，介紹各種與新聞學有關的知識，使之大眾化。”⑨同時，從地方報滯后的現狀，他看到了日后新聞業的繁榮。這是他迫切要求開展新聞教育的又一依據。“我相信將來地方報總是要發達的，現在必須培養新聞學的專門人才，預備去辦地方報或通訊社。新聞教育的提倡，在我國是頗為切要的。”⑩
　　堪憂的新聞業現狀及對前景的樂觀預期，促使謝六逸先生認為在當時中國大力發展新聞教育是時代的必然要求。
　　專業教育與普及教育并舉：新聞教育的益處
　　開展新聞教育，謝六逸認為既要在中小學進行普及教育，也要在大學開設新聞系進行專業教育。他說：“（ａ）普通的學校說，應該設新聞學的學科（Journalism Course），由教師講授新聞學的常識，并指導學生為學校辦‘學校新聞’。（ｂ）就專門以上的學校說，應該開辦新聞學系（School of Journalism），為本國報館培植人才。”他認為專業與普及教育并舉，益處多多，完全必要。
　　受眾新聞素質低下，在中小學辦的“壁報”上也有所體現。他說：“所謂普通的學校，是指初高級中學及職業學校而言，我常見有許多中學生，因為學校經濟的困難，不能為學校辦刊物，而自己去辦‘壁報’，仔細一看那‘壁報’的文字，以調笑輕佻的居多，真能傳達消息、發表言論的，很難尋覓。”而中學生又是未來的職業主力軍，因此，他認為在中學開展新聞教育，能培養學生團結活潑等品質，亦有益于學生未來之謀職。他說：“一旦在普通的學校里增設了新聞學科，經教師的指導督促，自然容易養成勤于寫作、勇于任事的習慣，于是團結、合作、活潑、靈敏諸種美德，也必隨之俱來。這對于中學生的未來的職業是很有幫助的。”他概括了在中小學開展新聞教育五方面的優點：“……總括起來，普通的學校設有新聞學的課程，至少有下列的幾種益處：一、寫作能力的養成；二、新聞閱覽的研究；三、新聞好壞的鑒別；四、職業教育的預備；五、由報紙上的記載，受到活鮮鮮的教育。”
　　同時，他也指出在大學中開設新聞學系，對大學、社會抑或學生都是百利無一害的。他認為在大學開辦新聞系，舉辦新聞學刊物，能加強大學與社會及學校內部師生之間的聯系，使大學有精神紐帶。他說：“為大學的福利起見，有開辦新聞學系的必要。……大學里沒有代表學校精神的刊物，仿佛大家都在暗中摸索，甚至于社會也會把它的存在忘記了的。學校刊物之中，最重要的是‘大學新聞’（College News）……大學新聞足以代表一個大學的精神，有了大學新聞，足以使大學活潑有生氣，使全校師生親如晤對。……所以新聞學系在一個大學里，它占極重要的地位，它負擔重要的使命，它直接替學校服務，間接為社會服務。”
　　在他看來，報紙是一所文化大學，是對廣大民眾進行文化普及的社會教育機關。因此，在大學開辦新聞系，是社會發展的需要。他說：“在大學開設新聞學系，也有利于社會。為社會的需要起見，有開辦新聞學系的必要。近代的報紙是一所極（好）的文化大學，而且是永無卒業時期的大學。它的學生就是全社會的民眾。……要想把知識普及化、民眾化，沒有比報紙更大更適宜的機關了。報紙把政治、經濟、文學、藝術、科學、運動等專門的知識和技術，使之通俗化，使之民眾化。”
　　而且他從學生的知識結構、實踐能力、就業前景及報紙發展方向等幾個方面，充分地闡述了在大學進行新聞專業教育的必要性和可能性。他說：“就學生的本身來說，也有開辦新聞學系的必要。新聞學的知識與技能，是最活用的知識。別的課程與社會直接發生接觸的機會的時候較少，只有研究新聞學的學生，他們幾乎是完全浸潤在實際社會生活里面。他們對于一切生活的體驗與觀察，較之任何學系的學生為豐富。同時新聞學系的學生對于各種社會科學必須涉獵，所以他們的常識最為充分。將來他們擇業的時候，除了報館以外，還可以選自其他的職業，國內的地方報將來應該會增加的，只要時代來了，地方報的創辦的責任，就在新聞學系學生的雙肩上。……將來中國的文化進步，報紙的需要增加，同時老朽的報紙亦將歸淘汰，現在研究新聞學的學生，決不至于無用武之地，這是可以斷言的。”概言之，大學開設新聞系，于學生亦大有裨益。
　　
　　以專業教育促進普及教育
　　盡管普及與專業教育都是提高民眾新聞素養的重要途徑，但在新聞教育的實施上，謝六逸的側重點則在專業教育上。
　　他用大量的篇幅談到了新聞專業教育展開的方式。他認為開展專業教育，要從課程、設備、長遠打算等三個方面鋪排。“關于新聞學系設施的問題，可以分做三方面來講：一是課程，二是設備，三是永久的計劃。”
　　在課程設置方面，他從新聞與現實社會生活緊密相扣的專業特色出發，提出大學一、二年級以基礎知識和輔導知識為主，大學三、四年級學生以新聞實務為重。在設備方面，他強調通過主辦學生刊物、學生通訊社、開放研究室等增強學生的感性認識，增強學生的實踐機會。他認為要通過建造專用教室、購買印刷機器與兄弟院校新聞系保持聯絡等長遠打算，從軟硬件方面創造條件保證新聞專業教育的持續發展。
　　謝六逸對專業新聞教育的軟硬件論述得十分全面，反映出他對新聞專業教育的深思熟慮。但他對普及教育的實施方法則略而不談。這并不是他對普及教育不重視，而是取決于他對普及教育和專業教育關系的認識。他認為普及教育的師資，取決于專業教育培養的人才。“我們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由大學校本其完成學術研究的使命的決心，創辦新聞學系，為本國報館培養經營人才、培養編輯人才，同時為普通學校培養新聞教育人才；使這些學子有充分的新聞學知識與技能，有正確的文藝觀念，富有歷史、政治、經濟的知識，有指導社會的能力。”
　　況且新聞普及教育作為大眾化教育，需大量的物力財力，在當時國亂財弱的情境下，恐難實施。因此他認為專業教育能帶動普及教育，通過大學新聞專業教育，使那些將來愿從事新聞教育的大學生具備正確的新聞學知識，以受過高等教育的專業群體來支持中小學群體，這無疑有利于新聞普及教育的實施，也有利于全民新聞素養的提高。
　　注 釋：
　　①⑦《新聞教育的重要及其設施》，《謝六逸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272頁，第272頁，第273～274頁，第273～274頁，第273～274頁，第273～274頁，第275～276頁，第276～277頁，第277～278頁，第278頁，第276～277頁。
　　②③《新聞價值》，《謝六逸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45～46頁，第45～46頁。
　　④⑤⑥《文墨余談》，《謝六逸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302～303頁，第303頁，第302～303頁。
　　⑧⑨⑩《最近的感想》，《謝六逸文集》，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第293～294頁，第293～294頁，第293～294頁。
　　（作者單位：貴陽學院中文系）
　　編校：趙 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