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藝術創作中心理定勢的作用

　　【摘要】作為中國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之一，霍建起用散文詩化的鏡頭語言、細膩舒緩的情感和充滿溫情的主題基調，為觀眾營造一個唯美的電影世界。基于“同化順應”理論的藝術創作心理定勢決定了霍建起電影的創作風格，面對商業片占主流的中國電影市場，他勇于堅持自我，不為商業利益所動，拍攝出《那山、那狗、那人》、《生活秀》、《暖》等諸多具有較高藝術價值的電影。
　　【關鍵詞】心理定勢 同化順應 詩意電影
　　
　　“每一個成熟的藝術創作者都會在創作中形成比較系統而穩定的藝術心理定勢，這些定勢往往會自覺不自覺地影響著他們對題材的選擇、對人物的把握和表現手段的運用，以至于直接關系到其創作風格的形成。所謂藝術心理定勢是指藝術創作主體在過去長期的社會生活、學習和藝術實踐中形成的較為確定而又穩固的藝術心理定勢。”①霍建起屬于個人藝術風格比較明顯的導演，同為第五代導演，他不像陳凱歌思考得那么沉重，也不同于張藝謀那么善于運用色彩。一種偏冷的色調成為了霍建起電影的基調，一份持久的溫情貫穿始終，帶給人無限的溫暖，那是一種關乎愛情、關乎生命、關乎人性的完滿。
　　一、源于“同化”理論的溫情基調
　　縱觀霍建起的電影，無論是《那山、那狗、那人》還是《生活秀》、《暖》，其中并沒有蘊含太過激烈的情節沖突，大多是平靜如水般的親情、愛情，淡淡的似乎不留一絲痕跡，但在其中卻蘊含著一份令觀眾難以忘懷的溫情。
　　1、整合與同化
　　從創作心理的角度分析，在導演霍建起頭腦中形成的一種內在的心理結構，這樣的結構可以用“同化”理論來解釋。當個體面對一個新的刺激情境時，如果能夠利用已有的圖式或認知結構把刺激整合到自己的認知結構中，這就是同化。只有通過這一過程，主體才能對新刺激作出反應。②影片《那山、那人、那狗》就是導演利用已有的認知結構對故事的重新加工。影片根據湖南作家彭見明的短篇小說《那山、那人、那狗》改編而成，改編之后就被打上了霍建起的烙印，即執著追求一種淡化故事、描摹狀態的寫實抒情風格。全片故事極其簡單，在情感表達上也沒有任何波瀾。主人公是一位在大山里送了一輩子信的鄉郵員，在送信的旅程即將結束之時，他的兒子接了他的班，于是他帶著老黃狗陪兒子走完了自己最后的郵路。影片講述的就是這一段平平淡淡的郵路經歷。雖然沒有緊張劇烈的外在沖突，但卻至情至性地演繹出了感人肺腑、動人心弦的親情主題。整部影片清新樸素的影像、恬靜悠遠的音樂，一點一點浸透在觀眾的心里，那份持久的溫情令人許久難以忘懷。溫情的基調和非情節化的細節處理共同架構了霍建起電影的散文化風格。這是由創作者心理定勢中的“同化”理論所決定的。當創作者面對一個新的故事，其自身將對新的刺激做出反應，利用已有的圖式把刺激整合到自己的認知結構中，進而實現自身創作風格的貫穿性。即在平民的現實生活和大自然中不斷發掘出詩意與美的元素，安靜而沖淡，平和而充滿溫情。
　　2、堅守與妥協
　　霍建起在接受采訪時說：“藝術跟自身感受一致，在沒有條件和機會做新嘗試的情況下，別強扭自己，非得去追求什么。在這種情況下保持自己，堅守某種東西，對藝術創作本身是有好處的。這樣自己的心態會好一些，你就是你，變化不成另外一個人，只能說你在你的平面上去完善自己。所以當我沒有碰到自己喜歡并且能夠把握的選題時，我仍然會按照自己熟悉的路數走下去。”③其中熟悉的路數包括導演的選材風格、創作方式和藝術選擇等，這都與藝術心理定勢相關。創作主體的藝術心理定勢包括這樣幾個因素：（1）主體的世界觀、社會觀和人生觀；（2）主體先前的各種生活經驗，尤其是童年時期的人生體驗；（3）主體的藝術觀、藝術個性和藝術創作經驗；（4）主體的性格、旨趣和文化修養；（5）主體的需要和動機。④其中社會經驗是指那些被創作主體深切感受過、真切體驗過、并付出了強烈感情的那部分，即積淀在創作主體心靈深處的那些情緒記憶，這些情緒記憶和生活體驗雖然平日深埋在意識之下，卻常常會不自覺地浮現在創作主體的眼前，敲擊著他的心弦，激發著他的創作欲望，從而形成一種無意識的心理定勢。正如影片《暖》的編劇思蕪女士（霍建起的夫人）所說：“我們兩個人的生活都太正常了，太慘烈、太殘酷的事情如果真讓我們表現可能還會假，我更擅長于表現普通而平凡的人，從人生體驗上講，就是寫一種正常的人生感受。其實每個人是有不同的情感需求的，有的人喜歡懷舊的，有的人喜歡慘烈的。而這部影片中的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都是我們能想像得出來的一些故事，單相思，離開與背叛等等。”⑤只有源于創作者自身的社會經驗的作品才有力量打動人心，無論是《那山、那狗、那人》、《暖》還是《情人結》，影片中幾乎回避表現激烈的沖突，淡淡的散文詩化的鏡頭處理方式卻更有張力，那是一種直達心靈深處猛烈地沖擊和深深的感動。
　　二、“順應”理論之上的創造
　　2005年，霍建起指導了自己的第一部商業轉型之作《情人結》。該片兼具藝術性和觀賞性，被稱為東方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導演在順應主流的同時，依然堅持了自己崇高的藝術理想。
　　1、順應與創造
　　認知心理學家皮亞杰的順應理論認為，順應是指主體在面對自己不能同化的客體，改變自己原有的圖式，去適應環境的變化，從而使自己的圖式發生質的變化。⑥可以說《情人結》是霍建起“順應”之上的創造，他并沒有被完全的卷入商業電影的浪潮之中，只是稍做改變與嘗試，用商業的方式講述了一個至純至美的愛情故事。
　　影片《情人結》講述了一段東方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愛情故事：侯嘉和屈然在一個院子一起長大。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轉眼間侯嘉和屈然到了18歲了，愛情在不知不覺中悄悄來臨。但他們萬萬想不到，這份青梅竹馬的愛情竟然會遭到兩家父母的強烈反對。直到他們偶然讀了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才給他們干涸的愛情帶來了希望，他們決定要堅持，但這份堅持沒多久就被親情的束縛打敗了。侯嘉無奈地選擇了出國，這一走就是7年。屈然卻固執地用了整整7年的時間去等待侯嘉的歸來。片中細致的內心獨白亦如從前，片中清冷的調子亦如從前，片中所表現的關乎人性的真善美亦如從前。這無不表明了藝術心理定勢應當是指個體的習慣意識、習慣無意識和沉淀在個體中的集體無意識的總和。在導演不經意的創作中，影片的整體風格和基調依然延續了曾經的《那山、那人、那狗》。
　　2、基于“同化與順應”理論的詩意電影
　　基于同化順應理論的藝術心理定勢決定了霍建起的創作風格，即通過充滿溫情的詩意電影，著力表現人性中最真最美的情懷。無論題材溫情抑或冷峻、理想抑或現實，霍建起電影的影像都如同透過“柔光鏡”過濾一樣，以媲美寫意畫的唯美姿態呈現出來。每一個畫面的構圖、造型、色彩、光影都匠心獨運，每一個聲音都錘煉有佳，視聽結合中總充溢出某種流暢純凈的藝術思維。雖然每一部電影因題材而異，影像基調也非常不同，但追求獨特唯美的效果，卻是共通的影像美學特征。⑦這體現了創作者的藝術心理定勢對物化意象的作用。影像唯美的藝術構思熟稔于導演心間，并化作一系列精致而樸素、平實而有韻味的鏡頭語言，“潤物細無聲”地流淌出來。
　　1995年，霍建起開始獨立執導第一部影片《贏家》，隨后又拍攝了《那山、那狗、那人》、《生活秀》等作品。其中2003年拍攝的影片《暖》獲得第23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影片獎，第16屆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獎——金麒麟獎。十余年來，霍建起勇于堅持自我，一直不為名利所動地拍自己喜歡的題材，述說著自己想表達的思考。在題材的選擇上，電影中的故事大多源于生活，帶有很強的現實主義特色；在人物塑造上，導演技藝嫻熟，將人性的“真善美”體現得淋漓盡致;在影片風格上，霍建起崇尚平實、自然而有韻味的手法。目前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中國電影既面臨嚴峻的挑戰又擁有著良好的發展機遇，而霍建起的詩意電影將為多年掙扎在藝術與商業中的中國電影提供新的思考和借鑒。
　　
　　參考文獻
　　①秦俊香：《影視藝術心理學》，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9
　　②魯樞元:《創作心理研究》，黃河文藝出版社，1985
　　③⑤⑥張晉鋒，《霍建起：按自己熟悉的路數走下去》，《中國電影報》，2005年8月4日，第007版
　　④秦俊香：《影視藝術心理學》，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9
　　⑦張燕，《詩樂之唯美平民之質樸—霍建起電影研究》，《北京電影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