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情有沒有用?人情有多大用?
現代通訊越發達,人們卻越來越孤獨,人情扎堆成為一種精神取暖方式。在人們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時候,人情成為最后可以信賴的依靠。然而,中國人更多體會的,卻是人情的壓力而非人情帶來的快樂。
我們一方面需要人情,一方面又在感嘆人情淡漠,為人情所累。
名叫人情的替罪羊
人情正成為中國社會越來越不能承受之重——
辦事先想到“找熟人”,關系不同價格不同,請客送禮風愈演愈烈,甚至權力尋租擺上了桌面,不再是潛規則;
看病要給醫生送紅包,孩子上學要走關系,連學車也先要給教練塞上幾包好煙……本來正常的職業職責,已經成為灰色利益的來源;
在商業領域,中國企業要花大量的時間“做人的工作”,中國老板要花大半的時間應酬于酒局飯桌——人情關系與商業法則之間的矛盾,讓企業家們左右為難;
當與利益之間建立起可以相互轉換的地下通道,簡簡單單的“人情”二字,也被注入了新的內涵:一種囊括了情義、地位和利益的交易載體。人情成為一種債、一種負擔,束縛了中國人的生活,擠壓著中國社會經濟的發展空間。
將中西方對人情的表達方式進行對比,我們不難發現,以契約關系為基礎的西方國家,人情往來純粹以實現快樂為單一目的;而在以人情關系為基礎的中國,附加著更多額外的功能性色彩。
很難說這兩種差異化的表現方式,哪種更合乎人性。事實上,西方人更多是在享受著人情的快樂,而中國人則更多地體會著人情所帶來的種種壓力。世界越來越小了,中國人卻越來越孤獨。于是,扎堆、搞關系反倒成為一種精神取暖的方式。于是,人們一邊感嘆著人情冷漠,一邊又抱怨著為人情所累。
社會運行機制的不同,造成中國人自身安全感的極度缺失,人情作為制度的補充,成為最后、最無奈的依靠。當這種依賴被片面放大,難免產生種種怪象,自然而然地,人情成了規則的替罪羊。
所以,人情之困,責任從來不在人情本身;
人情從來只是一個中性詞,講人情原本無可厚非,但必須杜絕人情對于規則的全面逾越;
商業規則也從來不是禮物,不可以用來隨便做人情,想送誰就送誰;
人情從來不是一個命題,關于人情的討論,永遠不會有統一的標準答案;
人情會是一個永遠的話題,怎樣在人情與規則中實現更好的平衡,永遠是所有人的困擾和關注所在。
人情的圍城
關于企業家的生存狀態,有一種戲謔的說法,叫做“腳踏‘兩院’”——因要在飯桌上搞公關,喝壞了胃、累垮了身,時常光顧醫院;因急于謀利,興之所至便“赤膊上陣”,越了雷池,搞不好要進法院。
企業家與“兩院”之間的糾葛,恰恰反映出在人情泛濫的商業環境中,中國企業家對于人情愛與怕的兩極。企業與政府的關系,是這種兩極分化的最突出表現。現在的民營企業家,談到和政府的關系時,有的害怕,想離得越遠越好;有的千方百計尋找突破口,想從中得到一些現實的利益。
一個不容回避的現實是,無論人情有多大的威力,其“用武之地”常常是對規則的逾越。面對人情的沖擊,任何規則,包括商業規則亦無法置身其外。人情之困,已經讓中國商人們無法完全按照商業邏輯來進行商業行為。
每個國家的人情觀都是一種社會現象,而中國的人情觀尤其復雜厚重且歷史悠久:在中國,人情既是最可靠的,又是最不可靠的;人情是最沒有成本的,又是成本最高的;生意場上不講人情,又處處不得不用到人情;人情的目的是為了避免沖突,又往往造成了更大更深層的矛盾……
人情如同圍城,困囿著當代中國人,讓人又愛又恨又離不開。于是,商業圍著人情轉,苦心孤詣與人情周旋,便成為很多中國商人最大的無奈——
成本之困
“在人情上付出的成本費用有多少?根本沒辦法統計具體數字。一是有些東西實在不便透露,二是很多是隱性的、分散的,算不清楚。”從事咨詢行業的老板范林生告訴《商界》記者,“我們大概估計,用于維護各種關系的支出,占到了公司成本的30%以上!”
范林生介紹說,咨詢行業是一個對客戶關系倚重較高的行業,因為企業咨詢與培訓,并沒有剛性的市場需求,“很大程度上要靠相關部門的責任人去游說老板”。于是,與企業的行政、人才資源、企劃等部門“搞好關系”,就成為他的公司最重要的成本支出。
在人情成本高企的壓力下,當公司有了一定名氣,有了一批合作比較穩定的客戶,范林生曾經試圖
qhVv8LYIfyKw7mxQj5mx2YcGIpaLTftq+m4a/xb/HiA=削減過這方面的投入。然而結果卻是,2010年初,公司項目大幅減少,降幅甚至超過了50%。而純粹憑實力拿下的項目,價格和利潤也明顯低于之前的“人情生意”。不得已,范林生只能回頭修補之前的關系,才挽回了部分合作。就這“修補關系”的成本,也遠比之前的“日常維護”高出不少。
拿項目靠關系,進賣場靠交情,甚至在原料采購中,質量和價格也需要人情來保障。人情耗費巨大的成本,但有時企圖不花人情成本,付出的代價更大。人情侵蝕利潤,得利的是“中間人”,這是擺在所有中國企業面前的尷尬現實。
面子之困
借錢,是商人最常遇到,也最難處理的問題。雖然是省內排名前幾位的建材經銷商,但銷售行業對于現金流的依賴,使賀軍在面臨朋友借款時在現實和面子之間左右為難。
因為“抹不開面子”,他經常借款給朋友周轉。這種表面的“慷慨”與義氣,也讓他在圈子里建立起優質的形象與影響力,幾次競標中,憑借這些“軟指標”最終勝出。但另一方面,曾經有過幾次因為“打腫臉充胖子”,自己公司的資金鏈卻面臨危險。
馮侖講過一個段子:開車違章,恰逢熟人“賣個面子”,省下了50元罰款。回頭“買個面子”,安排熟人親戚進公司上班,那人根本不適合這個崗位,自己還不得不付出薪水兩萬余元。人情,有時真是一本糊涂賬。
面子,在中國是一種混合了交情、認可、信用、自尊、聲譽當然還包括尊嚴的特殊標簽。對于普通人,面子是地位的保障與標志;而對于商人而言,面子更是一項無形資產,個人品牌、企業信譽、社會地位、社交階層,無不可能在必要的時候,給企業帶來實際影響。
家族之困
興利紡織集團是長三角地區一個典型的家族企業。對于董事長何興利,是否要改變家族企業的性質,是幾年來一直困擾他的難題。上世紀90年代,何家兄妹四人共同出資建立了興利集團,何興利出資50%,成為董事長。十幾年來,企業在成長的過程中同樣經歷了所有家族企業所面臨的共同問題:管理落后、人才流失、家長作風蔓延、決策時常出現“人情票”大于“股權票”,進而影響效率……
然而何興利卻無法出手改變這種現狀。不僅是因為在感情上難以割舍創業之初家族所提供的支持,更因為在實際經營中,兄妹四人手中各有各的資源與渠道。2009年的經濟危機中,正是靠四人的同心協力,企業才渡過難關。
家族企業與生俱來的信任基礎,的確是再優秀的職業經理人也無法代替:當黃光裕身陷囹圄,與其爭權的是小股東兼職業經理人陳曉,為其奔走的是妻子和胞妹。樹倒猢猻散,真要到了要命的時候,外人能跟你一條心嗎?
更何況,做企業十幾年,多少有些不能擺上臺面的事情。這么大的權力,除了自己人,交到誰手里能放心?這有些類似于古代的中央政權與地方藩王,都是皇親國戚,削還是不削?從俞敏洪到黃光裕再到任正非,中國的家族企業,無論大小,多少都受著家族企業病的困擾。
集權式領導、任人唯親、制度缺失、富二代接班爭議……家族企業病其實是典型的人情病,很多時候病因僅僅在于:算不清、想不開、放不下。
公平之困
“我是被綁上人情交易這條船的。”提及“人情”兩個字,四川某建筑工程公司董事長黃海超深深嘆了一口氣。與行業內眾多包工頭出身的老板不同,大學攻讀工業與民用建筑專業的黃海超,對這個行業曾經有著理想化的幻想,試圖憑借專業優勢,闖出一條通向市場的康莊大道。
現實卻給他上了沉重的一課:自己的所有專業知識,以及之前幾年在大型企業做管理的行業背景,硬是敵不過無孔不入的人情關系。為了公司生存,黃海超不得不帶著對人情的忿恨,加入行業內龐大的應酬與公關隊伍。
這一切,僅僅是為了能夠與競爭對手處在同一起跑線上。“當人人都在拉關系,如果你不去拉,就等于沒有開始競爭就已經輸了。” 當人情之船扯起公平之帆,企業家們只能身不由己被其綁架。
毫無疑問,講人情是對公平競爭機制的破壞。但矛盾之處正在于,不靠拉關系,你連取得公平的機會都沒有,這時,被綁架的不單是企業家,就連公平本身,也被人情所綁架。那么,誰來保障所有人的公平?顯然,靠人情是做不到的。
道德之困
欠與還,是最常用在“人情”二字之前的一組動詞。而正是這兩個詞,決定了劉辰在人情關系與商業規則之間的糾結與矛盾。
劉辰是東南某省的省級衛浴產品經銷商。創業之初,是當地的某品牌廠商看中了他的市場開拓能力,將他從分銷商提拔為省級經銷商。幾年來,劉辰專營該品牌,為其創下了全省第三名的市場占有率,自己也因此在行業內站穩了腳跟。
最近兩年,該品牌由于產品開發和企業管理上的失誤,已經跟不上市場需求的變化。專營該品牌甚至已經造成劉辰企業的虧損。此時,當其他品牌找上門來,劉辰卻無法下定決心終止與原廠家的合作,因為行業內對他“過河拆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這不僅是道德上的非議,更關乎公司的信用與形象。
中國獨特的文化背景與道德評判標準,使企業家經常陷入這樣的悖論:完全按人情標準來出牌,別人會說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商人;完全按商業規則來出牌,別人會說你不是人!
也許陳曉最能體會這種企業家在人情上的道德困境。憑借完全商業化的手段,他在黃光裕入獄后力挽國美大廈于將傾,贏得了資本市場的選票,卻招致了整個社會的罵名……
人情也是生產力?
包房啊包房
“有一次,一位國外的朋友問我,為什么中國的餐館里會有包房?這個問題讓我無法回答,因為我實在無法用簡單的語言,向他解釋清楚中國的人情法則。”在《商界》記者關于人情話題的探訪中,一位廣東的企業家講起了這樣一個故事。
外國人無法理解中國為什么有包房,全世界任何一家西餐廳都沒有這種概念。而中國商人的困惑在于:為什么西方企業不需要那么多的公關費用?
包房已經成為中國特有的一種文化現象,而包房本身,就是中國式人情所孕育的怪胎。作為一種服務類產品,包房是基于市場的需求而產生的。而顧客對包房市場需求的根本動因,顯然逃不開人情的作用:
首先,包房是一個相對私密的場所,進入包房,就意味著可能有見不得人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大部分與人情交易相關。桌面上談規則,桌面下談人情;
其次,包房與大廳相比,象征著一種身份的區分,更是人情來往中“面子”因素的直接反映;
第三,包房拉進了雙方的距離,把雙方暫時劃定在同一個特殊的圈子內。
中國的包房文化,直接反映著中國式人情的一個特征:私密性。凡是需要講人情之處,大多是無法公開、需要排除異己的事情。
另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凡是在有一定規模的餐廳中,包房內一般會配備一張麻將桌。牌局是人情交易最自然的場所,不方便送的紅包,可以在牌桌上光明正大地“輸”出去,贏者心安理得,輸者更是一團和氣。
那些人情產業
不僅是包房,人情在中國,已經延伸出一系列龐大的相關產業。商業人情的本質其實是一種姿態,一種代表某人或因某人請求而做出的姿態,目的是讓對方明白欠了你一份人情,日后自當償還。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人們總會想方設法投其所好,洗浴中心、休閑中心、娛樂會所、高爾夫球場、健身俱樂部、馬場……各種類型,各種檔次的娛樂休閑產業,承擔人情交易的任務甚至遠大過了休閑娛樂本身。中國人的生意從來不是在會議室里談成的,起決定作用的,恰恰是這些企業之外的場所。
公關公司和禮品公司皆是中國式人情所衍生出的另一個特殊行業。據了解,在禮品行業,90%以上的訂單皆來自于各層面的“商務贈禮”。
而與人情相關的產品與服務,仍在不斷更新。互聯網上,一款名為“人情來往賬務通”的軟件正被越來越多的人下載。這款軟件可以詳細記錄人情來往對象的生日、愛好等個人資料,以及人情來往賬目,在需要還人情時提前提醒,甚至能根據對象的重要程度和用途,給出相應的針對性人情解決方案。
圈子的能量
“圈子”是中國人生活的文化,它代表了你的社會地位,它令你的人脈不斷延伸,它可以為你帶來滾滾財富。正是因為實現了這種對于關系網的有效篩選,“圈子”對商人來說尤為重要。它既是人情作用的產物,也是一個人情聚集的平臺。
作為高端企業家的聚會發起機構,歐文沙龍已經存在了十余年的時間。每一次聚會,參會者的身份都會有嚴格限制:政府官員級別為司級到副部級,參加的企業家則企業凈資產要達到3億元以上,而對于服務性質的行業,則規定必須在行業內擁有較高的知名度。同時,歐文沙龍發起人張玉川還邀請了一些文化、演藝界人士參加,但數量控制比較嚴格,每期最多為8人,演員則要求國家一級演員,著名作家畢淑敏、余華,詩人汪國真也都曾參與歐文沙龍的活動。
除了標榜身份外,“圈子”所承載的另一個重要功能便是,尋找和發現可以利用的人脈資源,并通過活動與之建立起良好的關系。
嚴格地說,“圈子”是中國式關系網與西方社交形式結合的產物,是一種集體性的建立和維護人情的方式。而由于具有身份對等和利益共通的特性,這一方式往往比單打獨斗地找關系更具效率。
然而這種西方的社交形式,也被打上了中國化的人情烙印,那就是要進入一個圈子,當然要付出成本。歐文沙龍每期都會有一個贊助企業,贊助金額3萬元。當然,這一“人情投資”會馬上得到回報——主辦方會給贊助者開點“小灶”,比如根據贊助者的需要安排一些與參會者單獨見面的機會。
在國內,類似的圈子形式有各種等級的論壇、俱樂部、商會、行業協會等,要想進入相關的圈子,除了不菲的會費,還需要企業具備相應的資產規模。
相比這些高級別或是專業化、地域化、行業化的圈子,EMBA以及各種培訓,也正成為進入“圈子”的一種新的途徑。有企業家對記者坦言,讀EMBA,主要看重的就是能通過這個平臺認識更多有用的人。“如果把靠自己跑關系比作在零售市場里購買產品,那么這種形式就是團購或批發。”雖然每期的學費在三四十萬元,但是如果不通過這種渠道,要想與這些人建立關系,付出的成本要高得多。
于是,有人看上了這個商機,一些EMBA班,廳級以上官員去讀不用交學費,為的就是利用這種“拉關系”的心態,賺取更多人的“學費”。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至于學些什么,顯然不是人們考慮的首要內容。
被商品的人情
需求必然催生商機。當人情對中國經濟、社會及每個人生活的影響足夠重大,當社會被人情所左右,就連人情本身,也變成了一種商機。人情的商品化,使其有了更多的操作空間,更促使了人情風愈演愈烈。
“讓人脈創造財富”。當《商界》記者通過線人聯系到某中介公司的總經理張達時,他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面印著這樣一句話。
記者謊稱想在省交通廳找一份編制內的工作,張達表示沒問題,并開出了15萬元的價格。記者繼續試探,能否通過關系拿下某個工程的監理項目,張達問清了公司資質后,回復記者,如果確定要辦,可以先交一部分前期活動費用,辦不成的話費用不退,辦成后按項目金額的10%提成。
人脈中介、關系中介,已成為隱藏在規則背后的灰色經濟。為了取得記者的信任,張達告訴記者,現在打著關系中介的行騙者越來越多,一般公開留電話和聯系方式的,都不會是真的,因為“哪兒有那么多有關系的人”。而真正有“活動能力”的人,只做熟人介紹的客戶,畢竟“這是個不能公開的行業”。
而相比這種秘密的地下人情中介,人情也正在明碼標價地走進普通人的生活。“尋湖北省電力公司或武漢市電力公司關系,想調入,懸獎3萬元”;“長期需求各航空公司關系,最好是在控制室上班的,獎勵金額50萬元”;“尋環保廢水工程設備合作,要求能搞掂業主方面,能夠搞掂招投標事項,按項目金額多少給予報酬”;“提供老撾礦資源關系”;“提供和幫助在鄭州鐵路局辦理煤炭運輸計劃”……在這家號稱中國人脈關系第一網的網站上,記者看到,各種人情供求信息正在被標價掛牌,而如果成交,網站則按比例提取費用。
這家名為“智客”的網站,利潤來源就是將陌生人之間的人脈關系有償化,將人情關系變成生意資本。靠著這種模式,網站在3年前剛上線時,便激起了廣泛的熱議。盡管爭議不斷,卻一直持續經營至今。
附著在中國式人情身上的人情經濟與人情產業,如同催化劑,推波助瀾地使人情關系滲透到中國社會經濟與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如膠似漆、無法分割。
人情潛規則
人情已經成為中國社會最大的潛規則。
當公共規則可以由于人情產生巨大的彈性,不公平狀態也就隨之產生。處處講人情的社會現實,演變為誰的朋友多,誰的權力大,誰就能得到好處。而勢力最大的,又往往是身居要職手握重權的官員。
于是,人情的極致就演變成對權力的崇拜,因為權力不再為公眾服務,而是為人情服務、為個人服務。反過來,這種官本位思想,又刺激人情風愈演愈烈,陷入了被人情所困的惡性循環。
2011年1月,當陳志翰坐在《商界》記者的面前時,首先攤開的,便是這樣一張日程安排表。春節前各種相關活動多至讓他實在記不清楚,于是便讓秘書專門做了這張表格。他說,這還不包括一些臨時性的安排,因為臨近春節,各種需要他的“關系”會隨時找上門,有些他需要的“重要人物”的時間不是他能決定的,往往是對方一個電話,自己要么見縫插針,要么所有的安排都要全部推倒重來。
這是周一早上的9點,陳志翰臉上還帶著昨晚宿醉的倦意,卻不得不按時上班。每年的春節前夕,人情往來都是他最重要也最繁忙的工作。
和絕大多數中國商人甚至普通的中國人一樣,這個出身草根的民營企業家,在十幾年的商海打拼、甚至是日常生活中,深深體會到人情的苦辣酸甜,享受到人情的便利,也為人情所苦、所累、所無奈。
中國式人情,有其自身的發展脈絡。而在商業上,這種邏輯的體現更為明顯。人情已經構成了自己的一套潛規則體系。
潛規則之一:
人情也能成為企業“原罪”
在陳志翰看來,中國商人首先是人情的受惠者。很多商人的商業起點,往往正是一段人情關系。尤其是對于一個新興市場,一段人情關系,甚至足以成就一個行業。
很多中國商人,尤其是民營企業的老板,正是起家于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的進程中。那是一個大動蕩與大變革的年代,而那個年代的顯著特征便是,在市場經濟體制初創,尚未完善的過程中,關系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有沒有關系,足以決定一個人的成敗,一家企業的生死。在那個年代里,可以說關系就是機遇,就是商機,就是財富,就是生產力。人情,已經成為中國一代民營企業家們與生俱來的——原罪。
15年前,陳志翰正是依靠一個在房地產公司做副總的朋友的關系,白手起家成立起自己的物業管理公司,一舉拿下了該房地產開發公司新建的一個樓盤的物業管理項目。在隨后的發展過程中,又相繼從該開發商處拿到了幾個項目,公司逐步發展壯大。當在業內有了一定的影響力時,陳志翰才開始獨立發展,十幾年來,逐漸將業務擴大到其他樓盤、商業地產甚至是政府部門。
無論再怎樣強化管理、提升服務、打造品牌,陳志翰始終無法否認的是,當初那一段關系,是自己創業的起點。如果不是因為朋友賣了個人情,對方怎么可能將項目交給一個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