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漸長,我會越來越警惕一些詞語的使用范疇,譬如“性感”。我可以很欣慰地用它形容一個女子的歌聲,如《Just Dance》,但我絕不會拿它去形容這首歌的歌者—Lady Gaga,即使眼下她經常被莫明其妙的時尚界莫名其妙地捧上天。
這跟我的興趣多少有些相關。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對歷史上的一些杰出女性的愛情和命運很著迷,譬如埃及艷后。我遣動自己最豪華的想象,似乎也無法抵達古羅馬的兩個蓋世英雄—愷撒和安東尼相繼成為她肉體狂歡合作者的那種絕筆般的盛況。
注意,我用的是“絕筆”二字。
與埃及艷后的經歷略可比擬的并非完全沒有。在中國古代,若真有浣紗的西施,身體駕馭過勾踐(一說范蠡)和夫差兩位國君閃閃發光的欲望,也算是一位女中豪杰了。在當代歐洲,可可·香奈兒女士在王公貴族和藝術宗師級別的男人間的游弋,似乎比克婁巴特拉來得更駕輕就熟。如果一定還要類比,美國的杰奎琳和英國的戴安娜,二姝的風姿、愛情和命運遭際,也當得了“傳奇”二字。
但是,埃及艷后的魅力顯然更勝一籌。你問問身邊的多情男子們,有多少人能夠說全她的名字?然而,古今多少悶騷詩人僅僅寫下“埃及艷后”的稱謂,就可以自動終止他們的性饑渴!
性感,說到底是性魅力的較量。不同女人向外界傳遞的性感,它們的延展度當然不一樣。而決定其性感是金銀還是銅鐵,無疑是愛情。
以愛情的名義,請允許我一口氣列舉下列杰出女人的名號:海倫、埃及艷后、伊麗莎白一世、辛普森夫人、可可·香奈爾、波伏娃、弗吉尼亞·伍爾夫。很遺憾,這個名單里沒有瑪麗蓮·夢露,她想要得到肯尼迪的愛情,但是看起來那種一廂情愿令人心酸;也沒有奧黛麗·赫本,她只是個永遠的“公主”,因此她屢次所嫁非人。
海倫愛得率性,見著會哄著她、守著她、不讓她寂寞的美男子,她就熱烈地愛上了私奔;埃及艷后愛得野性,她是少有的把男人最嗜血的攻伐利器變成一根柔腸的女人;伊麗莎白一世愛得理性,她的愛人是大不列顛,她把女性的堅忍、克制的氣質發揮到極致;溫莎公爵夫人愛得剛性,她得到了一個男人,不惜開罪一個強大的國家,雖九死而不悔;香奈兒女士愛得富有主導性,終其一生她想以自己的見識和思辨力頑強地與男人并肩而立;至于波伏娃和伍爾夫,則愛得無比知性,她們多數時候像蜂王一樣盡享著愛情的甘露,至于禁錮愛情或因愛情而被禁錮的生活方式,于她們如天邊一抹夕陽般遙遠淡然。
顯然,對于女人,唯有愛,能與性感成正比。即使也正是這份對愛的追逐和堅守,甚至放棄,使女人更容易受到傷害。必須承認:愛情其實正是大多數女人,包括偉大女人的傷口,不管女人在海底沉睡多久,臨終時她有多想把自己的一生像貴妃蚌一樣緊緊包裹起來,只要她曾經被愛情在眉眼之處浸潤過,她的身體上就一定會留下胎記一般的印痕。而男人一旦騎著愛情的竹馬來到女人身邊,女人顯然樂意把身體上所有掩藏得像個雙面間諜一樣的暗道都逐一打開,她的身體像個小山岡、后花園或者海邊的沙灘,男人們不僅可以在她身上吃著、住著,而且輕輕地拍打著,把自己弄得像個寄生蟲一樣慵懶而舒服。
瑪格麗特·杜拉斯曾說:“男人能建房子,但女人能創造家。”沒有愛情潤澤的家,你能想象它如何可以撐持下去?
說到底,女人的性感軟實力,一定取之于愛,也用之于愛。一個文明的社會,可以沒有男人的手杖、雪茄和禮帽,但是只要讓女人“愛情動物”的本色充分發揮,那就不必擔心掌國器的男人會成為暴君、獨裁者,而自家院子里的男人開動剪草機的時候,會吹悠揚的口哨,而不會對壞天氣罵罵咧咧。
何志毛,《風尚周報》執行主編,財經作家。常琢磨偏門問題,譬如香奈兒與波伏娃誰對人類貢獻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