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大人起先都是孩子(可是他們中間不大有人記得這一點)。”——《小王子》
我們的故事像是定理一樣總是從童話開始,踩著這條紅地毯,一路拾遺,跌跌撞撞,直走到通向成人世界的殿宇。她就像孩子們混沌初開時的第一縷陽光,指引我們逐光向前;她是密室里鑿開的一扇天窗,讓我們與窗外的光怪陸離撞個滿懷;她是楊戩頭上的第三只眼,為我們把萬物合并分類貼上標簽。
我最早的美麗概念的啟蒙是“花仙子”和“美少女”。那時候但凡暢銷的女生書包,都是包面上印著她們倆美女的大頭像。許多入時的女同學總是以模仿她倆的相似程度居高為傲,如果哪天有人穿著一身“美少女”式的連衣裙來學校,那其他女生的眼睛和那條裙子就會像磁鐵的兩極一樣穩穩鎖定,即便暫時分開也會尋找著彼此。后來,白雪公主的形象又為美麗增加了一個定語即善良,她看似有些傻,三番兩次的上當,良善到震驚,愛她人心里。至此,我對于美麗的認識有了從外到內的飛躍。而后更是滾雪球般,《海的女兒》為美麗注入義無反顧的豪壯,《灰姑娘》獻上一抹悲情,《美女與野獸》鑲上脫俗的金邊……現在,如果以“美麗”來寫一篇命題作文,洋洋灑灑千字文是再容易不過的。
最初的偶像也是在童話中具象化的。他就是“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耳朵豎得像天線……”。身為警長的黑貓懲惡揚善,鐵面無私卻不失至情至善,名副其實的大眾情人,那時身邊的很多同學都是他的粉絲,我的第一個偶像。也許貓的形象就這么討喜,后來又陸續喜歡了機器貓和藍貓,他們總是一副漫不經心,慵懶憨厚的樣子。有話說,要了解一個人就去看她的偶像,兒時的偶像們就曾經深深影響我很沒“出息”的把理想的生活狀態設定為可以每天趴在暖暖的地毯上,有吃之不盡的銅鑼燒,那時網絡還不普及,遇到疑難不解,沒有百度知道,沒有聊天工具,也沒有鏈接搜索,我就像好奇寶寶藍貓一樣四處求解,讓大人們都對我厭煩。哈哈,我是不是像麥兜一樣也找到生活的真諦了呢?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杜甫
如果給海倫凱勒三天光明,她說會去看看孩子們沒有設防的眼神與樣子。人之初時,總是最樸素直接,所以孩子們最愛哭泣,小孩朋友之間動輒鬧別扭甚至大打出手。不像長大了,人的情緒有了粉飾與因地制宜。也因為這樣,孩子們還不會保護和保持自己,許多大了之后會嗤之以鼻的說教與見聞會對他們產生立竿見影,跟風模仿的效果。
《黑貓警長》里的大多數故事情節我都淡忘了,卻完整的記得一個關于螳螂夫妻的故事。在他們的新婚之夜,公螳螂失蹤,警長黑貓接到報警后介入調查,昭雪之時讓人瞠目結舌,兇手竟是與他結發的妻子,原來為了繁殖后代,母螳螂必須吃掉自己的丈夫。很多年后,我想到這個故事還會后怕。記得那時還反復向爸爸確認,人的世界里不會有這樣的規則,雖然他的肯定與對我的忍俊不禁讓我稍稍釋懷,但在我心里還是遺留下不安的種子。世界上是有食人族的,我后來在書上看到。魯迅先生的筆下也有一個整天擔心會被人吃掉的“狂人”,似乎也不是天方夜譚。他們把不安的種子澆灌。猶豫了我向陌生人伸出的援手。不安之種甚至締結出我對悍婦、烈女之流,強勢、咄咄逼人之輩的肅然起敬。想見,童話故事以潤物無聲的手法傳達著大人世界的游戲規則,是成人前的準教育,影響深遠的像“黑洞”。
《紅樓夢》里寫到賈寶玉喜聚不喜散,而林黛玉怕散之涼薄索性把聚也一并不喜歡了。無獨有偶,我的悲觀常常是因為樂觀而失望之后免疫生成的保護色。在《呵欠大王》里,有一個半人半仙的呵欠大王,只要有人拿著他寄居的神物打呵欠,他就會成為他的屬下,憑著魔力為打呵欠的“主人”完成心之所想,若是主人再打一個呵欠他就回到神物里,解除主仆關系。故事以打呵欠主人的更迭、爭奪與呵欠大王不斷實現他們的要求為主線,情節輕松詼諧。但最后,呵欠大王以不再回來為前提要回去了,與他建立了深厚友誼的伙伴們為了留住他,約定都不準再打呵欠,大家使出渾身解數,有用冷水提神的,有頭懸梁的,可當十二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候,大家抵擋不住本能,在此起彼伏的呵欠和我的眼淚中送走了呵欠大王。雖然我不是宿命論者,但事到臨頭時冥冥之中力量的顯現的確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溫迪長大了。”
——《彼得潘》
溫迪和兄弟們舍下母親跟隨永遠長不大的彼得潘來到了永無島,他們以樹底為家,和海盜短兵相接,救了印第安姑娘虎蓮。然而對母親的思念很快戰勝了對自由生活的溺愛,溫迪和他的兄弟們選擇了回家。回到家后的溫迪漸漸長大,彼得潘再次來到,她已為人母,得知彼得潘欲帶走自己的孩子,她橫加阻撓。
已故天王邁克爾·杰克遜將自己奢華極致的府邸取名為“夢幻莊園”,它的英文寫法意義正是《彼得潘》中描繪的永無島(neverland)。這本書中有一段精彩的文字:每個孩子降生之時都會伴生—個神仙,當世界上有—個孩子說,我不相信有神仙了,就會有—個神仙死去。你相信有神仙嗎?我因為提前知道了后果,所以總是讓自己不承認神仙—說的荒唐。
《小王子》里不無諷刺地說大人總是醉心于數字,鈔票的數字,股票的市值,道瓊斯指數,我不斷玩味于這些針砭,卻不自覺地關心起房價,記起了生活費的流水賬,與商販們在砍價上斗智斗勇。
隨著《多啦A夢》最后一集的塵埃落定,那些關于任意門、竹蜻蜓、記憶面包和萬能口袋的記憶隨之幻滅,一切不過是一個自閉癥兒童的幻想。不明白作者這樣結束故事的初衷為何,我的理解是,當初還初學識字就喜歡上機器貓的人,現在大多步人成年,心智愈強,面對殘酷的結局不再是生命中無法承受之重,反而啟發思考。(后來知道這個結局是謠傳,真正的結局是多啦A夢回去未來又折返,不過我更喜歡謠傳版的疼痛的結局。)
成長似乎是不可逆的。
“武俠小說是成人的童話。”
——華羅庚
我家人回憶說在我八歲看《射雕英雄傳》的時候儼然成了“十萬個為什么”。為什么英雄和壞人不用工作卻永遠不為生計憂愁。為什么郭靖不做衣食無憂的金刀駙馬而要跟著偏僻小島主人的女兒顛沛流離。為什么大俠和偽君子總是一望而知。為什么英雄總是十全十美而小人絕對一無是處。
我嘴巴張大,眼睛微凸,聽著歲月里的自己,就像是在聽某個陌生小孩的故事。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我不僅不會質疑故事的寫實性,反而嫌作者把論劍的場面描繪得不夠風花雪月,小龍女還可以更加不食人間煙火,趙敏還可以更古靈精怪,項少龍完全可以再玩世不恭。我希望武俠作者們可以完成我雞飛蛋打的青春夢想,再讓我摸一摸自己年少輕狂的青蔥歲月。其實當理想和美好要靠小說里的文字來實現的時候,不是年華已逝,就是現實不順遂,而兩者貌似都是成人的癥結。
武俠小說里的世界大多是簡單的二元,好的和壞的涇渭分明,這一點倒是和童話故事不謀而合。
“我還能孩子多久?”
——曾軼可
最近有同學打工,為一幫小學生做家教。我心血來潮問她有沒有覺得現在的小孩和我們小時候有不同。都說三年一個代溝,何況是一群數歲論輩該叫我阿姨的真正花朵。可我還是想知道有什么不同了,不同到什么程度。女友說現在的孩子讀小學就整天玩電腦了,看書就看漫畫卡通的。
我21歲了,再死皮賴臉也不好理直氣壯地說我還是孩子。逛商店買衣服的時候,總在正面印著大大的卡通頭的貨架前流連忘返,卻不敢真的買回來,擔心沒勇氣穿,可還是常常被質疑穿衣風格太萌。一次,我極力贊成一個同學把頭發梳兩個垂在兩邊肩頭的發型,讀小學的時候我就看姐姐們這樣扎,心里很喜歡,可惜那時我頭發從來沒長過肩頭,只有看的份兒。誰知道后來那個同學被大家哄笑成裝嫩,她決定再不讓我做美麗顧問。
我還能孩子多久?現在我還可以仗著青春無敵死守放任自己,穿大號的童裝,用印有卡通形象的物事。可十年后呢?甚至長出第一根白發后呢?
寫完這些,我有了關于孩子能做多久的答案。以往糾纏的不過是標志為孩子的符號,比如衣服啦,卡通啦,現在這些都可以老少皆宜,而最最關鍵的是社會化之外,自由以內的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