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寶為什么會讓步

　　10月17日，備受關注的圍攻淘寶商城事件終于有了初步結果。當天上午，淘寶商城發布公告，宣布將2012年協議新簽及續簽延期，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兼CEO馬云也在當天下午的發布會上，宣稱將投入19億元打造消費者保障及客戶成長扶持計劃。對那些中小網店而言，最大的好處是保證金減半。
　　這不是淘寶遭遇第一次反抗，但卻是淘寶的第一次低頭。為什么？難道是商務部對此次發聲產生的效果？或許有這個原因，但是在我看來，最大的原因莫過于這次中小賣家的抗議活動，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利益訴求，而是涉及真金白銀的網絡狙擊：他們通過點擊那些大賣家的廣告頁和“惡意”下單，使得大賣家無法承擔相關經濟損失。由于賣家是淘寶商城的利潤來源，作為市場提供方的淘寶自然不會對這些商家的被圍攻置之不理。于是，事件就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為此，10月12日淘寶商城還在其聲明中以“赤裸裸的流氓暴行”來形容此次中小賣家的反擊行為。
　　盡管有很多人指責中小賣家的行為是“不道德的”，而且本人也對遭受攻擊的大賣家的損失表示同情，但不得不承認，此次中小賣家的攻擊，是互聯網時代很有效的抗議，將其稱為“抗議”的里程碑也不為過。
　　為何這么說？盡管抗議活動對無辜的賣家產生了損失，但是，中小賣家的抗議行為都是在利用現有淘寶商城的規則，淘寶商城方面甚至很難在法律上追究這些中小商家的法律責任。既然商家在淘寶商城的廣告費是根據廣告條點擊的數量來計算，那么抗議者就持續點擊廣告欄，使得商家不堪重負；既然淘寶商城規定買者可以在7天內無條件退貨，那么抗議者就通過“團購”某個大賣家，但最后又以全部退貨的方式來干擾大賣家的正常經營行為。
　　抗議者的行為當然是“惡意”的，因為他們的目的就是要通過這種行為讓淘寶低頭。但必須指出的是，所有的抗議活動幾乎都是惡意：無論是美國現在正在上演的“占領華爾街”活動，還是此前淘寶中小賣家的現場抗議活動，抗議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讓對方知道其行為將產生成本。
　　當然，所有的抗議活動都是在遵守淘寶現有規則下進行的。或許有人會以“利用漏洞”之名來攻擊抗議者對無辜商家造成了經濟損失。是的，正是他們的惡意點擊廣告位和惡意團購，使得很多商家的經濟損失慘重。但，規則一旦制定，就會有遭遇鉆漏洞的風險。法律永遠有漏洞，所有的契約都是不完備的，假設以鉆漏洞之名來譴責這些抗議者，那么規則制定者就會怠于完善規則—因為，將來所有利用規則的人都可以以“鉆漏洞”之名遭受制裁，那么立法者又何必認真研究和修正規則呢？
　　這場抗議是現代商業社會中普通不過的利益之爭，本不該引起這么大的重視。只不過，在這幾年中，阿里巴巴和馬云一直以新商業道德楷模的形象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之中，且淘寶網一直號稱自己是以扶持中小企業和創造就業為己任，加之又是一場發生在互聯網上的抗議活動，這才引起了公眾的廣泛重視—居然連商務部也出來講話，要求雙方檢討。
　　其實，商業就是要謀取利益，馬云和淘寶網在回答這一問題時并不需要閃爍其詞—創造就業只是利潤的副產品而已。當然，利益的獲得需要遵守現有規則。或許是制定規則太過簡單了，淘寶網在開始時才會對抗議者的行動無動于衷—因為在淘寶商城中，它既是運動員，同時還是裁判員，因為它既要收入分成，同時還制定規則。正是身份的多重，才導致了它的新規則遭受中小賣家的抗議—中小賣家明顯地感受到新規則的歧視。
　　當道德楷模露出利益的本性時，中小商家該如何反抗？在我看來，利用舊有的游戲規則是一個好辦法，既避免了廣場抗議的經濟投入和政治風險，同時也增加了另一方的成本—這個成本是以往的抗議活動中所沒有辦法產生的。這，或許可以記入互聯網的發展史。
　　
　　傅蔚岡
　　上海金融與法律研究院研究員，研究領域為財產法、城市化與政府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