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們什么都不怕/O》 肚臍鉆出一條蛇像8

　　假如你是你身體的一個器官，會對自己說什么？
　　這是我最近給我學生做的一個小練習。我教的這個課程叫《性別研究》，既然性別跟身體關系密切，多一點感受自己的身體大概可以幫學生多一點了解自己的性別吧。我是這樣想。
　　看著他們一篇篇的文字，非常不安，原來我們的年輕人相當討厭自己的身體啊，享受身體的，一篇也沒有。寫手的，說討厭一早到晚都要勞動。寫眼的，說討厭分分秒秒都在看。寫腰的，說討厭粗了一二三厘米。然后，我看到O1這樣寫：主人啊，拜托，把我消滅吧。
　　他寫的是：肚臍。
　　由于肚臍頗有生命的意味，而這個學生又用上消滅這個字，我實在不放心，于是約他見見面。談了半天，最后我說，你可能患了Omphalophobia，肚臍恐懼癥。
　　O1從小已經害怕肚臍，看，還可以，碰嗎，他試過馬上暈倒。所以，O1很早學會并且要求媽媽讓自己洗澡，他知道，只要避免碰到自己的肚臍，其他的，不難，反正我們的社會都不鼓勵甚至禁止我們暴露肚臍。有很長的一段時間，O1以為自己可以安靜地生活。直至Britney Spears的出現。
　　她不但令很多女生愛穿露出肚臍的超短背心，還推動了一股臍環潮。從此，O1走在街上，打開電視，都會提心吊膽，怕會碰到穿著超短背心露出臍環的人，萬一碰到了，他一定會想到穿環的時候師傅觸碰拉扯肚臍的境況。
　　然后呢？我問O1。然后，我就會想到自己的肚臍，想到曾經有的臍帶，想到割斷臍帶的一刻，就非常非常害怕。
　　原來他害怕重溫離開母體的暴烈，害怕生的苦。
　　多么原始。我想起我的朋友O2，她也患了一種聽說相當原始的恐懼癥，叫Ophidiophobia，害怕蛇。
　　聽說，患了這個恐懼癥的人很多，他們不像我，我也怕蛇，但我怕的是給蛇咬，怕的是蛇毒，這個怕算是比較合理吧。而像O2這樣的病人，他們連電視上看到蛇，也會嚇得面無人色，這個怕就非理性了。
　　越是非理性的，越是原始，O2說。
　　從科學的角度看，是我們的祖宗嘗過蛇的傷害，慢慢變成了人保護自己的一種本能。從宗教的角度看，大家都聽過伊甸園中魔鬼化身蛇引誘夏娃的事情吧，怎能不害怕呢？O2曾經這樣跟我說。
　　說來奇怪，人類倒沒有因此害怕蘋果，我也曾經這樣答她。
　　此事，輕慢不得啊，O2說，她很認真地把手機拿出來，她打了一串英文字，待手機出現她要找的網頁時，O2說，你看。
　　網頁上原來都是鏈接，我隨意打開其中一段視頻，看到某個美國有線新聞網絡的女主播，貌似如常報新聞，忽然，慢鏡頭，焦點拉到她的嘴，旁白說，請留意她的牙和舌。在女主播時開時閉的嘴里，怪事出現了，她的門牙忽然變成了尖的，后面是一條開叉的舌尖。
　　O2說，我們周圍都有很多蛇人，他們懂得偽裝，看來和我們一樣，但其實是蛇的后代，剛才網頁上的鏈接都是蛇人曝光的視頻。O2按一按，手機又回到起初的網頁。我一看，都跟媒體有關，O2大概想到我的問題了，說，不是媒體特別多蛇人，應該是做媒體工作的蛇人較多被拍下來，曝光的機會較大了。
　　我忽然想起我的朋友O3，他會不會是蛇人呢？
　　我想起他，固然因為他是媒體人，更是因為他的一種恐懼癥，他害怕數目字8，學名叫Octophobia。根據O3自己的解釋，他一看到8就會覺得一定是什么頭咬著尾然后成了一個循環找不到生路，所以害怕。他說，看到人家溜冰溜一個8字，明明好像很流麗，于他，卻是死結。
　　因此，我懷疑，他有這樣的聯想以至恐懼，會不會泄露了他是蛇呢？
　　有一次，O3甚至在我面前批評人，說，真不明白為什么周圍的人都喜歡8，不論房子手機日子，但凡牽涉數字的，都喜歡有8的，一個不夠，索性888888……總之越多越好，有時他沉不住氣，問人干嗎喜歡8，人家都說，發嘛，你不喜歡嗎？O3說，我好怕8啊。人家都笑他。
　　O3理直氣壯地對我說，喜歡8，害怕8，都是同一道理，就是沒有道理，他們憑什么笑我？我越來越懷疑，O3是不是人類。
　　你知道嗎，以O為首的恐懼癥有二十多種，包括：Obesophobia害怕體重增加；Oenophobia害怕酒；Optophobia害怕張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