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小謠曲》(2008)、《早晨第一個醒來的人是寂靜的人》(2009)兩部詩集之后,阿翔把他的最新詩集命名為《少年詩》,這表明了他的精神重生又邁出了一步。
在這支離破碎的現代語境里,詩人與其說重新命名萬物,不如說首先重新命名自己。在這部《少年詩》里,詩人阿翔的動人之處不在于已經找到自己,而在于在尋找過程中,把自己打開,靜靜地凝視,以便重新獲得自己。
在詩人朵漁的眼中,阿翔的“袖子里有魔術,耳朵里有鐘,眼睛里有大美,胃里有一個江湖”,這是對的,但朵漁還沒說出:他的心里有個孩子,如今已長成翩翩的少年人。
《少年詩》收錄了2004年迄今的詩,在詩集中反復出現的一個意象是“馬”,有現六十多處。
“成群結隊的馬 /天馬行空的馬/ 那么多馬在樹枝下蜷曲著身體(《她夢見了馬》)”,馬何以會在詩人的心中反復出現呢?因為有了馬,少年人就有了游走天涯的可能。對于少年人來說,“現代”即是異鄉,即是流浪,在流浪中敞開,毫無抵御地接受痛苦、疏離、誘惑和迷誤。他走進江湖,是為了走出江湖。
“大馬在奔跑/太遼闊了/萬里江山/烏云壓在下面/她很明亮,百毒不侵,她的身體一直孤獨而安靜。”這個神秘的“她”,在阿翔詩中出現的次數并不亞于“馬”,“她”是誰?簡單地說,“她”是他的女神。我們知道,阿翔自小是一個聾啞人,但是他和他未婚妻的偉大愛情卻令他開口說話,獲得新的生命。
“擬詩記”系列在詩集中占有很大的分量。在這個貧困的時代,在這個非詩的時代,阿翔似乎并不愿意把他的詩稱為詩,而稱為“擬詩”,即模擬詩,或者準備成為詩。“當孤獨遇到了鏡子,你被缺席,不在現場/鏡子咣當一聲破碎,這些都不存在,映不出你遼闊的內心。/豈止黑暗,哪個都不是,就可以看見漩渦/一群吃鹽的銅馬,慢吞吞的,它們算得上見多識廣;而且/厭倦了旁觀者的青春”(《擬詩記,“不是……”》)在貧困的時代,一切遠離本來的面目,連馬也只是模擬的吃鹽的銅馬:“我忘記了鑰匙在鎖中被卡死,木頭椅子在技術上長出蘑菇。(《擬詩記,10月2日,肥美語》)”
詩集壓軸的是最新寫成的“劇場詩”系列。少年人的內心是多么廣闊而孤獨的劇場,在種種暗語、諢話、夢囈和獨白中,這個少年人如癡如醉,似乎成了哈姆雷特:“以至于你編造了劇情,命運無法收場/最終在一首詩分裂兩部分。”這個繁復而空洞的劇場,似乎一再回響著莎士比亞的呼喊:“這是一個陰郁無緒的時代!”
“劇場向著世界敞開/但看戲者必須是戲中人”,為了“誘敵”深入,也是為了認識自己,少年人再次遠走他鄉,留下一串串踢踏的馬蹄聲。但這是生存,還是毀滅?